钦宗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神色,微微笑道,“好好,那,我叫你什么?”
无霜道,“什么也不必叫,我不会再来。”
钦宗的笑容渐渐淡下去,“你……你要走么?”
无霜道,“我的事情你不必过问,与你无关,我今天前来,是来跟你说件事。”
钦宗的脸色,又恢复了光泽,“好好好,我不问,你说吧,什么事?”
“金主会邀请你去参加打马球,可有这回事?”
钦宗微微一叹,道,“邀请了。”
“你不要去!”无霜说道。
钦宗惊讶问道,“为什么不能去?”
无霜说道,“你多少岁了?和一帮年轻人打马球,你打得过他们吗?说不定,马儿没跑两圈,你就被掀下马来。”
钦宗从话中听出,无霜是在关心他。
他的心情又豁然开朗起来,“我并非真的想去打马球,我是为别的事情。”
无霜眯了下眼,“什么事?”
“我可以见到其他人。我被关在这里,不得出入,我不知其他人的生死。”他颓丧说道。
无霜讽笑,“知道了又如何?你们走得了吗?你能为其他人做什么?他们也未必想看到你。”
钦宗被她怼得无言以对。
无霜心情烦躁,再次说道,“总之,你想多活些日子,就不要去参加,你找各种理由不要去!”
“……”
“那场击马球比赛,是个阴谋,是想杀了你和辽国末帝耶律延禧。他们公开杀人,担心引起别国谴责,便想了这个阴谋。”
“……”
“你五十多岁,辽国末帝都八十多岁了,你们参加击球比赛?不是送死,是什么?”
无霜再次警告,说得钦宗犹豫起来。
他思量了会儿,说道,“好,我听你的。”
无霜心中松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说完,又像上回那样,跳出窗子,悄然离开了。
回到完颜乌禄的府里时,府里依旧安静一片,护卫们都没有发现无霜离开过。
她悄悄回到住处,进了卧房睡下。
只是,她怎么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
无霜索性穿了衣,去书房找完颜乌禄。
她不找他,他就不主动去她那里。
无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完颜乌禄睡得正香,冷不防被人抱着,惊得他赫然睁开眼来。
闻到熟悉的气息,他知道是无霜找来,只好说道,“别闹,明早要早起上朝。”
无霜笑着道,“我不闹,我就躺着。”
虽然她没闹,但身侧多了个人,完颜乌禄根本睡不着。
无霜笑道,“哎,你也没睡,那咱们说话吧。”
完颜乌禄闭着眼,闷声嗯了一声。
无霜便自顾自的说着。
“我一直不明白,金人的传统挺好的,为什么非要学南方汉人?穿薄绸,弹丝竹?”
……“”
“金人的天下在马背上,他们要了南方的城池,用来放马吗?那南方到处是河是湖,放几匹马还行,放几千几万匹马,怎么放?”
“……”
“还有还有,金人有着自己的文字和语言,为什么非得学别人的?难道,自家的还比不上别家的?”
她翻了个身,拿脸对着完颜乌禄。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衡阳公就对我说,做人不能忘了根本,祖宗的东西丢了就是忘记了祖宗,就是不孝。”
“……”
“在金人这里,没有这个传统吗?不信祖宗吗?可为什么又修那么多的宗庙呢?”
“……”
“他们将祖宗的东西全都丢了,尽学别人的,将来子孙们不识金字,不识金文,到了地下,见了说金文的祖宗,还听得懂祖宗的话吗?”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看似是些不着调的妇人的话,实则,有着大道理。
他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们金人一味的追求宋国的东西,慕他们诗文,想他们的江山,占他们的人口。
可殊不知,他们将目光盯着南方时,他们的北方又被人盯住了。
正月时,衡阳公和李娇娘就提醒过他,金人盯着别人的后园放火,当心自己的后园起火。
要是宋人顽强反抗,而自己的后园又起了火,南北夹击之下,金人就没有活路了。
他当时听得后背直起冷汗。
他们说得太对了,打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将宋人的江山全打下来,而自己的北方,还被蒙古占了不少地方去。
如今蒙古也不纳贡了,辽国的失地也时有残兵反击。
金人再按着以往的路走,那会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