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大池的绿蓬蓬荷叶已做了片片残荷外,几乎没有丝毫变化。
过了这片胡杨林,便是当年时时上门求教时的小庭院了。那时,母亲在内宫屡屡被纪姜排挤,与父王关系不睦,只有寄身于这座府邸时他才能超脱宫中那令人窒息的空气。这座府邸对他处处透着亲切,透着温暖。
不知不觉地,姬胡痴痴走进了暮色中金红的胡杨林,耳畔仿佛弥漫着当年召伯虎的叮咚琴声,是如此的真切……
臣召子穆,参见大王!
姬胡蓦然转身,暮色之中泪眼朦胧,召伯虎一时惊讶得无以应对了。
少父行将远行,有些事务若今日不来,便无所依托了。姬胡有些尴尬地为自己圆场。
如此,请大王书房说话。
两人来到书房,召伯虎吩咐已经掌好灯火煮好茶的侍女退了出去,又叮嘱家老守在府门,任何人来访一律谢绝,随即肃然端坐,一副即将大论的模样。
姬胡摇摇手道:少父莫急开说,先论一论当下紧急事体。无有边军,待到来春,屠格部必会回迁,西六师当以何人为将,方能抵挡猃狁之锋芒?
闻听姬胡此问,召伯虎倒是并不意外,却从心底涌上一股深切的自责之情:临行之前,如此重大国事对天子与同僚竟无所交代,实在是失职。想到此,他离案深深一躬:臣失职,未对此事有所建言,还要劳烦大王玉趾,实在是问心有愧。
关心则乱,少父何须自责?姬胡虚手一扶,问道:孤心中倒有一人选,不知少父以为然否?
召伯虎微微一笑:大王心中所想,可是那虢仲?
正是。少父与孤果然是心有灵犀。姬胡拍案赞叹道:孤未曾与其他臣工提及,先来与少父相商。实在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召伯虎了解姬胡的踌躇之处,毕竟虢仲是败军之将,目下在镐京待罪思过,启用如此一个人,难免会招来朝野疑虑,庶民议论。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臣启大王,虢仲将军的确是不二人选。召伯虎慨然拱手道。
哦?何以见得?他如此决然应承,倒是大出姬胡意料之外。
其一,虢氏父子多年浸润于西
六师,故旧无数,定能有效掌控王师,调度得力;其二,虢仲将军虽然打了败仗,然用功不如用罪,遭此大挫,虢将军必会知耻而后勇,为我大周边防之柱石。
好!姬胡十分感奋:如此,便依少父所说,命虢仲为西六师假帅,从速整军。
臣这便写份奏疏,保举虢将军。召伯虎明白,虽然虢仲是周天子心中所选,但还是要有臣子的保举,才好下任命。这个保举之责,舍自己其谁?
既然此行最大目的已经达到,姬胡觉得,对于隗多友之事,自己也不能不表态了。他离席踱步到召伯虎面前,由东到西反复走了几步,忽地立定站住旋过身来:少父此行……是根本不相信卫和之言?
卫侯乃我大周姬姓中原砥柱,自是不会胡言。然卫侯毕竟未能亲历战场,所听所讲未必无偏颇之处,臣并非疑其居心也。何况子良与我多年挚友,臣深谙其为人,虽素性有些乖张桀骜,但对我大周一向是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做出降敌之事!
良久,召伯虎才听见姬胡的一声长吁:孤亦是存疑也。
怎么?大王您也是不信?召伯虎眼中闪动着惊喜与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