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应声,简单言谢。
像一场不需要任何多余言语的道别。
“再见。”
再见,苏明安。
……
除此之外,他见了许多普通人。
苏明安深知,榜前玩家代表新兴强者,联合团等势力代表老牌阶级,而真正代表人类的,是普罗大众。
“作为神,我需得聆听他们的声音,知晓他们的心愿。不因傲慢而妄下决定,不因闭目塞听而自我感动……”苏明安微阖双眼。
他拜托云上城神明随机挑选一些正在睡梦中的人,不拘于罗瓦莎人还是翟星玩家,不同职业、不同年龄段、不同家庭背景,将他们拉入这场温暖的太阳花圃的梦中,与他面对面对话。
睡梦中人们的想法是最真实的,面对他的问题,他们会平等地给出回答。
……
于是,这天,人们梦见了一位青年。
他戴着甲壳般沉默的面具,高高勾起吊诡的鲜艳笑容,似是涂抹着刺目的鲜血,然而他没有令人恐慌的气质,仅有与怪诞外表格格不入的安宁目光。他身着一席黑羽毛般的长衫,皮肤掩盖在层层迭迭的羽衣下,裸露出一双略显干裂的手掌,像一只披着满身羽毛的乌鸦。
他伫立于无垠的太阳花丛中,阳光如流动的金液洒落在他的额头,滑过高高昂起的面具,金色的光辉从他涂抹的眉眼间流转,坠入敞开的衣领中。
人们凝望着他,仿佛瞥见了夕阳余辉下波光粼粼的河流,看见了一尊正在成型的神像,静静矗立于时间的长河。
此刻,他——祂以提问者的身份,轻声问出了两个问题——
“你们是否能接受这一切的终局?”
“除此之外,你们还渴望着什么?”
……
【No.1 Answerer·克里斯蒂娜·张(医生)】
A:“我渴望继续做一名医生。”
……
克里斯蒂娜·张,这位华裔医生从二十二岁获得行医执照起,就再未放下过手术刀。当世界游戏开启后,她在各个副本开设免费诊所。无数个深夜,她曾跪在血泊中为玩家缝合伤口。
听到苏明安的问题,克里斯蒂娜取出怀里许多张患者照片:“我救过许多人,这些孩子……詹姆斯在第七世界成了魂族,露易丝成为了北国参谋,但他们受伤时依然会回来找我,唤我‘亲爱的张医生’。”
她布满针眼的手抚过泛黄病历,抬眼微笑看他:“我没有任何意见,只有一个问题——苏先生,新世界需要不会战斗的医生吗?”
……
【No.2 Answerer·丽丽斯(幼儿基金会政客)】
A:“圣主啊,我渴望新世界不再是一座白沙天堂。”
……
第二位步入太阳花梦境的,是一位姿容优雅的女士。
她金发披肩,眉目若羽,瞳孔深褐,就职于联合团幼儿基金会。这位坚强的女士通过长达十个副本的奔走,让人们开始关注年幼玩家们的窘境,她的上百篇论坛帖让许多年幼玩家被领养照顾。她拯救了无数差点走向歪路的年幼玩家,她安抚了无数丧子丧女的父母。
当听到苏明安的问题,她眉眼忧郁地凝望着苏明安:
“苏先生,我的救世主,我的灯塔,我悲悯又伟大的圣主,我想请问您——”
“新世界会有足够的奶粉和疫苗吗?需要重新建立儿童权益法案吗?”
“不同肤色的孩子们能得到平等的待遇吗?有些孩子的父母是榜前玩家,有些孩子的父母是普通玩家,他们是否一开始就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我曾亲眼看着我十二岁的女儿在第一世界被丧尸啃食,我自愿就职于幼儿基金会,帮助那些留下精神创伤的孩子们。现在,您问我要不要去新世界?“她凝视着苏明安的面具:
“圣主啊,除非您能保证,那里不会是新的白沙天堂。“
……
【No.3 Answerer·陈江麟(龙国军人)】
A:“我渴望我仍是一座界碑。”
……
第三位步入太阳花梦境的幸运儿,是一位九十多岁的退伍老兵,即使在睡梦中,他依旧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参加过上世纪的战争,一次次展现出惊人的军事素养,在上个世纪,他曾率领三百民兵死守城墙七天七夜,用自制的燃烧瓶与钢筋栅栏构筑防线。也曾单枪匹马守住避难所大门,保护老弱不受侵害。
当青年提出问题,陈江麟摩挲着褪色的军功章,喃喃道:“我教过两万多个年轻人制作陷阱、辨别毒菇、用止血带,他们都叫我'教官'……在这个国度,真正经受过战争的人已经不多了,战争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亲历者总归是一块碑。”
他呼出一口气,露出缝着国旗补丁的作战服:“只要您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就还能当界碑。”
……
【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