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奔驰大G不知从哪条岔路无声地开了过来,稳稳地插进出租车和两人之间,挡住了司机的视线。
伍鸮甚至没下车,只是降下了车窗。
出租车司机一看来人那警告且凶悍的眼神,立马一脚油门驶远。
另一边,温凉已经停下了脚步,她依靠着栏杆,背对着贺天然。
“贺天然,”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可恨?特别招人厌?”
贺天然没说话,只是走到她身边,靠在冰冷的铁栏杆上,雨水顺着他俩的下巴滴落。
“你把你妈气走了,回到港城,大概率还要伤害一次艾青……”
她顿了顿,侧过头,那张哭花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狰狞,又有几分……说不清的怜悯。
“……而且这一切都是你自个造成的,这种做法,让我……很熟悉。”
“什么?”贺天然猛地一震。
她深吸了一口混着雨水的冷气,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在回忆一件不算久远的事:
“我记得……我们玩过一个……‘熟人游戏’,我们假装着已经认识了很久,补充着彼此记忆里对方的影子,呵~如果这个游戏是‘主唱’来玩,一定会很有意思……
但那天的贺天然,是那个‘原来’的你,我们一起去到了海边,面对我的表白,你猜他接受没有?”
贺天然盯住温凉,“作家”没有这段记忆。
“他怎么做的?”他问。
“他说,他不否认对我有好感,而也是为此,他跟我们玩了那个游戏,但是……
他在告诉我这些的时候,他把自己塞进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他说他自己就是——
垃圾。”
“作家”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不知道,对吧?”
温凉仿佛看穿了他一瞬的茫然,但她没停,反而笑了,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小得意。
“你不知道……可我还真真切切的记得,我都记得……”
她松开了拎着高跟鞋的手,任由那双昂贵的鞋子“啪嗒”一声掉在积水的路面上
她用那只空出来的手,指尖冰凉,轻轻点着贺天然那颗还在因为算计和自我厌恶而冰冷的心脏。
“你今晚干的这些破事……你把自己搞得像个众叛亲离的烂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该这样?”
贺天然的心脏像是被她那根冰凉的手指烫了一下,他无法反驳。
“你看,”温凉的眼泪混着雨水一起涌了出来,“你和他,你们俩,一模一样。”
“……”
“一个把自己装进垃圾袋里,一个把自己演成一个人人喊打的烂人……你们俩折磨自己的法子,根本就是一种!”
温凉忽然不生气了,她只是看着男人,像是终于看透了一个藏了最深的秘密,悲伤中带着笑容:
“不要觉得,你一会是开会时恐吓我的‘少年’,一会是综艺上对我爱死爱活的‘主唱’,或者是现在这个算计一切,但又觉得自己会一无所有的‘作家’我就分不清了吧?
我告诉你贺天然,老娘都分得清,而且……”
温凉退后一步,那件披在她身上的、属于男人的西装外套滑落了一半,露出了那抹依旧刺眼的红色礼服。
“我真的很庆幸……我能看到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因为我终于能把你们……把那个藏在垃圾袋里的你,和现在这个烂人一样的你……全都对上了。”
她迎着对方那双充满震惊和迷茫的眼睛……
“贺天然……”
温凉垂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沾满泥污的脚,又看了看那件被他披在身上、同样狼狈的西装外套,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我今晚在台上,是不是特傻?”
“作家”被她这突然的一句问得一愣。
“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叫价一千万……呵……”
温凉抬起手,用手背随意地抹过自己那张被淋花的脸。
这一下,把她那本就湿润的妆容,在脸上拉出了一道更狰狞的、小丑般的红色“血迹”来。
她把那只沾着泥水和化妆品的手,缓缓地、一步步地,伸到了男人的面前。
她没有去抓他,也没有打他。
女人只是把那只脏得不成样子的手,轻轻地、用她那冰凉的指尖,把他脸上刚才那一巴掌的印记,也给抹花了。
“你看……”
温凉的声音轻得像鬼:
“现在,我这副样子,是不是也挺‘烂’的?”
贺天然的呼吸彻底停住了。
他看着她那张“血泪”纵横的脸,感受着自己脸上那冰凉、污浊的触感。
这不是他要的报复。
这不是他要的胜利。
这个女人……
在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