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盼山看着这条未读消息,都这种时候了,这丫头心里想的,依然是怕贺天然“难堪”呐……
老男人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又重新删减,他在斟酌措辞。
作为一个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上位者,贺盼山很少像现在这样,带着一种近乎长辈对晚辈小心翼翼的关切去编辑一条信息。
【贺盼山】:「丫头,还好吗?那三杯酒喝得太急,回去记得喝点蜂蜜水。」
“咻”地一声,消息发送,他又编辑了第二条。
【贺盼山】:「关于那八千万,多亏你提醒,我已经敲打过他们了。刚才在饭桌上,我特意考了他几个关于资产配置与资金合规性的基础问题……确实如你所说,他答不上来。那种茫然不是装的,他好像真的把港大教他的一些商业常识给忘了。」
贺盼山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在庭院里,那个敢跟他顶嘴、一起抽烟喝酒、甚至还敢向他“要道歉”了的儿子。
那种感觉,很微妙。
明明“硬件”出了问题,忘记了一些最基础的知识与记忆,但那个“软件”……
那个灵魂,却似乎比以往,要多了几分鲜活和天真。
他继续输入。
【贺盼山】:「但是很奇怪,刚才我们在庭院里聊了一会儿,我原本以为面对一个“生病”的儿子,沟通会很困难。可恰恰相反,今晚是我们父子这十几年来说话最顺畅的一次。他理解了我的……那些难处与逻辑,甚至还能反过来揶揄我。如果这也是“生病”,那我倒觉得,这病让他活得更像个人了,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心理疾病吗?而且我还有个疑问,即便他现在记忆混乱,甚至性格大变,可为什么偏偏会选择小余而不是你呢?这能让他觉得安稳?还是说,这里面……还有什么你没告诉我的隐情?」
写完这句,贺盼山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雪茄,却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端轻轻嗅着,最后放在一边。
“傻丫头啊……”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声感叹。
贺盼山的手,重新按上键盘,补发了一条,语气里少了几分家主的威严,多了一丝作为父亲迟来的感慨。
【贺盼山】:「刚才在院子里,没忍住,我替你点了他几句。我逼着他撕掉了那层“好人”的伪装,让他看清自己骨子里的怯懦和贪心,你说,如果不是面对你,他在某些人面前,会不会又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烂人”呢?这真是矛盾……但,相信叔叔,这就是我们“人”的复杂性。」
【贺盼山】:「不过,看着他在冷风里那个样子,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我只教他怎么做生意,怎么做继承人,却从来没教过他怎么面对真实的自己。让他活得这么拧巴,最后还得靠你来替他收场……」
【贺盼山】:「这确实是……我作为父亲的缺失,谢谢你,丫头。」
三条掺杂着零碎感悟的消息,随着鼠标指针的按下,再次发送。
“天然……”
贺盼山靠回椅背,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眼神变得幽深而复杂。
“如果你知道,今晚你能够全身而退,能够在我这里过关,是因为有一个姑娘,把她所有的尊严都碾碎了铺在你的脚下……那你确实……该想一个方式,好好道个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