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在这位见多识广的掌柜身边没敢吭声,他少年入宫,这声色宛若女子,真开口漏了怯,让人知晓了来阉宦的底细,只怕会惹得人猜疑。杨宸倒是爽朗一笑,承认了此事:“什么都瞒不过掌柜的眼睛,我等确是王府之人,这位”
杨宸指着去疾说道:“这位是楚王殿下身边的第一等侍卫”随后又指着李平安说道:“这位是楚王殿下身边的掌事太监”
接着又看向宇文雪说道:“她就是楚王妃,我就是楚王殿下”
可杨宸的一番话气得掌柜的面色铁青,却又不清底细不敢放肆,只能咬着牙忍住满腔怒意,自以为被杨宸拿来寻开心的他怯怯的退了过去。
掌柜的走后,宇文雪连忙问道:“公子为何要这般气他?”
“不过是个唯利是图之辈,与他啰唆什么?一个饭庄的掌柜都知道本王的行踪,只怕明日想要直下金陵是躲不开淮南王府了”
登上江南之地的第一顿饭,杨宸用得并不开心,而在他们走后,一伙人便闯入了六醉居,将掌柜的绑到了柴房后逼问道:
“刚刚走的那几个人,今日在你这儿,吃了些什么?说了什么?”
“你们!我要报官!”
“报官?”
随着为首那人不经意间把腰上淮南王府的腰牌显露出来,掌柜的刚刚那股气势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杨宸的五百骠骑和十余艘船进入淮南地界之后,他便没有从杨羽的注视之下离开过,今日杨宸不让和府接驾,而是自己便衣出行跑来昌黎镇闲逛,更让杨羽止不住的好奇。
入夜之时,昌黎镇的巨富莫家的府内,穿着一袭玄色长袍坐在主位的杨羽拿到了六醉居掌柜一字不漏的供纸,面露轻蔑:
“还是和那个虚伪无常的小人一样,总做些失了皇族体面的事,微服私访?可是可笑”
“王爷,那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咱们大宁的楚王殿下非要在本王眼皮底下演戏,就陪他好好演一场,给本王盯紧他,如此大费周折的南下,只是为了瞧瞧金陵城?皇帝和他是把江南之人都当傻子了么?派人去淮南道巡守衙门还有江南道衙门提醒一句,就说楚王殿下微服私访,打算替陛下好好瞧瞧,他们这些封疆大吏在江南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诺!”
杨羽说完,把身边的那杯茶举到手中,想到什么,又立刻放下:“等等”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做事聪明一些,别露了王府的眼线”
“王爷放心,那个六醉居的掌柜在楚王殿下离开江南之前,都不会出现”
杨羽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骂了一句:“蠢货,本王说过的话,不会再说第二遍”
从昌黎镇回到船上的杨宸心绪不佳,江南税案,查得重了不好,查得轻了不行,还得想想要如何打理与淮南王府和吴王府的关系。一路南下,苦思冥想,实则也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真是按着“宁教百官哭,莫让百姓哭”的性子,把整个江南士林一网打尽,那朝中的格局又势必要回到勋贵们一家独大,朝廷也不得不打算扶持落魄世族与之抗衡。
水面之上,星月轮转,一夜转瞬而过。
水汽蒙蒙的清晨里,还未等到罗义和邓耀各自率领的二百余骠骑从附近的各处官府驿站前来回合后赶赴金陵,杨羽的船队就已在不远南下金陵的必经水路上等候着。
宇文雪尚在睡眼惺忪之时,杨宸已经在船头练了整整一个清晨的枪法,他从不敢为此懈怠,毕竟他与沙场之间只差了一道诏令。
淮南王府的船队突然从下游往上,穿过雾气出现在楚王府的十余艘船队眼前时,示警的鼓声也就从骤然响起,将水波也震得隐隐沸腾起来。
唯一带着王府侍卫留守在船上的去疾向挡在宝船之前的沙船扯着嗓子大喊道:“传令个船,列于宝船之前,护卫王爷!再派人去岸上通禀罗义将军”
不请自来,还结成水师出战阵势的船队在楚王府的这一头望去,自是有寻衅威胁之意,既然来者不善,去疾这番迎敌的姿态也没有出格之处。只是在太平无事的江南之地,谁敢让水师结阵这般挑衅楚王殿下。
被锣鼓声惊醒的宇文雪急忙走到了船头来,一件轻薄的披风,并不足以抵御清晨时水道之上的些许清冷之意。
“可知为何示警?”
扶着宇文雪向杨宸跑去的李平安也是连连摇头:“问水阁的探子按着规矩前日就该向奴婢回禀江南之地的异动,奴婢今日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只听得这示警的鼓声大作”
跑到杨宸身边的宇文雪惊魂未定,惴惴不安,而手里拿着蟒首银枪的杨宸倒是显得镇定自若。
“是谁来了?不会是传说里在水面上聚众劫掠的那些江洋大盗吧?”
“哪个江洋大盗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本王这里放肆?一个掌柜的都知道本王南下,鼻子比狗还机灵的强盗们才不会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