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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平安叹了口气,忽然用闪着油花的手从怀中摸出那张画着大脸机器猫的纸,借着船头灯笼的光线,摊开铺平。
许苑云童孔骤缩,失声道:“怎么在你手里?!”
季平安笑着说:“你知道这是什么?”
许苑云下意识摇头:“不知道。”
季平安摇头:“你知道,而且你还记得是谁画给你看的。”
许苑云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声音也掺杂了抖动,仿佛期待着什么:
“是谁?”
季平安沉默了下,忽然说道:“不嫌我年纪比你大?”
这句话毫无来由,突兀冒出,前言不搭后语,可许苑云听到后却怔住了,浑身颤抖了下,张了张嘴,说道:
“也没有很大。”
季平安说道:
“修行者嘛,很会伪装的,年纪也不会全写在脸上,像是我就认识一个老妖怪,很会扮年轻……”
许苑云说道:“年纪差些有什么关系?有些修士隔了上百岁不也结为夫妻。”
“……我那就是说说。”
“我当真了。”
“……你江湖经历太少……”
“你说过,年少时莫要遇到太惊艳的人,一旦错过,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
“……我有点后悔给你讲故事了。”
“别想岔开话题!”
“那万一我另有企图呢,你看起来家室就不简单。”
“那我也认了!”
两人语速越来越快,你一句我一句,交替间,重复着某段埋藏在时光中,放眼九州,也只有二人知道的对话。
当许苑云近乎嘶哑地说出“认了”这一句。
季平安沉默了下,替她补完了最后一句:“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年。”
安静。
这一刻,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岸边的嘈杂、浪涌的人群都不见了,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下这一只孤舟。
许苑云怔然呆坐,仿佛失去了力气,她按着船舱的手不知何时松开,那聚集于船底的鱼群也无声散开,如同在水面之下,盛放的一朵花。
她忽觉眼眶湿润,然后泪水如断了线一般滴滴答答,沿着脸庞滑落,砸在船舱上。
这一刻,莫愁……或者说上代御主,眼圈红透,泪水模湖了视线,身体前倾,想靠近又不敢,声音沙哑地说:
“你……回来了。”
鼻音有些重,有些堵。
季平安微笑着说:“是我,回来了。”
没有撕心裂肺的尖叫,没有感天动地的异象,只有简单的“回来”二字,一切便已在不言中。
不需要解释,任何解释也都显得苍白无力。
许苑云白皙的脸孔上,涌起无数种复杂的情绪:
激动、欢喜、感动、不敢置信、迟疑、紧张……最终,都化为浓浓的“恨意”。
季平安只见眼前女子勐地撞进了自己怀中,然后肩头被牙齿咬的刺痛,后背给手指抓的生疼……他不由疼的一咧嘴,突然有点后悔,为啥不开着傀儡过来……铁疙瘩不怕疼。
直到他听到那极度压抑,近乎不可闻的哭声,才沉默了下来,一动不动,任由肩头一点点被打湿,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的抖动。
良久……良久……
他才轻声说道:“哭够了?”
许苑云抬起头,将他推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抬手绾起凌乱的头发,遮掩红肿的眼泡,撇开头去,低声说:
“够了。”
季平安偷眼瞧着她压出红印的侧脸,想了想,递出一张手绢:
“擦擦?”
“谁要你的东西……我自己有。”
行吧……季平安活了一千年,但在这种事上还是有些生疏,他终归不是个很会安慰人的性格,憋了半天,只将酒坛和烧鸡推了推:
“吃点?”
许苑云又好气又好笑,心想隔了这么多年,他好像也没什么长进。
赌气道:“都沾你口水了,我不要。”
她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表现也没比季平安好多少……两个曾经屹立于九州顶端的“神藏”修士,这时候尴尬的像是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季平安试探道:“那你想吃点什么,上岸去买?”
“……好。”
于是,两个隔了二三百年的再次相逢的家伙,就当真划船回了岸边,然后没事人一样一头扎进了热闹的夜市。
只有租船的商人与一些登徒子心中如恰了柠檬般,心想这年轻人……上个船,回来两人的衣服都一团褶皱。
世风日下!
而被议论的二人却浑然没有在意外人的评价,如同当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