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玉旈云呆了呆:乌昙哪里晓得!她的计划,是自己回到了东海三省,除了让罗满立刻派水师将蓬莱人驱逐出樾国的海域之外,还要让水师追去海盗们停泊的青州半岛,将他们一网成擒,夺回重石,报劫船之仇。可是乌昙现在却对她推心置腹,将整个海龙帮的生死存亡都交到她的手上。倒令她有些不忍下手了。
这个人,凭什么对她如此轻信?她盯着乌昙的脸。海上的月色虽然很黯淡,却可足够让她看到乌昙怪异的面色——之前忙着议论战略,丝毫没有注意到,乌昙整个脸都笼罩着一层紫黑色,嘴角更挂下一线黑血来,显然是身体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于是一直紧咬牙关,以致嘴角破裂。“你……”玉旈云惊愕,“你……中毒了?”
海盗们一听这话,也都围拢上来,借着月色一看,怎不惊讶万分——乌昙不仅面色乌紫,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渗出黑血来,还隐隐有诡异的荧光之色——想是方才他奋不顾身闯进毒雾中寻找况师父,虽然屏息闭气,但是毒素却从伤口侵入血脉。
“我……应该死不了……”乌昙强笑,但每说一个字都十分吃力,“我这样……应该是没办法……带大家登上蓬莱人的舰船了……还是,让我留下,逼出毒来……再去找师父……”
“胡说八道!”玉旈云厉声断喝——她知道这时候如果让乌昙走了,必然军心涣散——若没有人忠心耿耿替她驾船,她回不了东海三省!不过更让她恼火的是,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痴傻执著的人?为了那个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师父,就连命也不要——甚至不惜将一帮和自己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交到一个“心怀鬼胎”的外人手中。她看不下去。一甩手“啪”地打了乌昙一个耳光,直把重伤的乌昙打得跌坐在地。“你留下——你这个样子,让我们大家怎么放心把你留下?你是存心想要大伙儿陪着你和况师父一起死在这里么?我方才就已经说了,况师父武功出神入化,根本用不着你保护——况且你现在这个样子,连一个蓬莱人也杀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况师父?”
海盗们也纷纷劝说:“老大,蓬莱人连况师父的寒毛也伤不了一根,你还是先治好自己要紧。”
乌昙挣扎着站起身来:“不……你们不明白……若是师父不原谅我……我……”说到这里,忽然浑身一僵,仰天摔倒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玉旈云命令,“我们还有多少清水,拿来给他洗伤口。如果有什么解毒的药,管是蛇药还是什么,快些拿来给他敷……有甘草丸之类的,就喂给他吃……”她知道这未免有些病急乱投医之嫌,但是不论是什么方法,她都必须试一试,因为她决不能让乌昙死——这傻瓜如果死了,海龙帮就完了!她也就别想突围逃生了!
海盗们也都心焦如焚,手忙脚乱地去抬水又拿药。有的试着用刀割开乌昙身上的伤口,想挤出毒血来,可是无论如何挤压,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大伙儿感觉乌昙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也越来越弱,心中生出绝望之感,竟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玉旈云骂,“哭能替他解毒吗?”她翻查着海盗们搜罗来的一大筐药——这大多是他们平日打劫商船所获得,除了金创药之外,从十全大补到阴阳合卺无所不有,甚至还有一些众海盗也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顺手抢来,却从来没有吃过。若想从这么多药中恰好找出一种能救乌昙,那简直是奇迹了!玉旈云多希望端木槿此刻在自己的身边。
而这时,忽有一个羊脂般的瓷瓶映入她的眼帘——好熟悉!这是楚国官窑专贡宫中的白瓷呀!她拿起来一看,只见瓶子上贴着标签,写着“八珍益气丸”几个字。打开瓶盖倒出几粒药丸来,果然是她自幼就熟悉的鲜红色丹药!这虽然不能解毒,但是她知道对孱弱者可以固本培元,对病重者更可以护心保命。不得不赌一赌了!因将整瓶八珍益气丸都倒了出来,和水磨碎了,让海盗们喂乌昙喝。只是乌昙已经陷入昏迷,牙关紧咬,大伙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大半药水还是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喝下去!”玉旈云抬高他的头,又硬搬开他的嘴,“你不是想你师父原谅你么?如果你死了,就一辈子都别想求得他的原谅了!快喝下去!”
乌昙不醒人事,哪里能听到她的话。况此时,他的身子又剧烈地抽搐起来,牙齿剧烈打颤,竟狠狠咬住了玉旈云的手指。玉旈云不由痛入骨髓,可是却顾不了许多,见乌昙因为咬住她的手指而无法将嘴合上,立刻趁机将药倒入他口中,又捏住他的鼻子,强迫他吞咽。此举倒也奏效,乌昙喉头微动,竟真的将药咽下了。玉旈云不禁大喜,又倒了些药在乌昙口中。海盗们也纷纷上前来帮忙,有的在乌昙前胸后背轻抚,有的又在他耳边不断说些鼓励的话语。终于将那整一碗药都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