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张脸又倒挂着慢慢朝她探来,近在咫尺地顶着她的鼻尖,鹿俞阙也没有丝毫反应。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
这张脸死白,僵冷,刀剑不入。但它的五官很清秀,柔美,属于一个女人。
那是母亲的脸。
它伸出手,从鹿俞阙怀里摸出《释剑无解经》,那种仿佛九幽所来的冷寒从她肌肤透入,侵染了心肺,直至于大脑和心神。
武经上面的雪莲芽正微微摇曳,但只在几息之内,它变得越来越小,然后忽然熄灭了。
鹿俞阙意识到这是父亲所说的压制雪莲芽的法子,但眼前的东西看着这一幕定了一会儿。抬起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直直盯着她。
“鹿......俞阙,小阙......”它涩幽然道,“告诉娘亲,《释剑、释剑无解经》去哪儿了。”
它的手温柔抚上女子温热的脖颈。
鹿俞阙像鱼一样大口喘着气,抬起手来向后一指,颤声道:“被,被他们夺走了。”
这东西蜘蛛一般攀上树冠,两三下就消失在夜空中。
但它再没有从鹿俞阙的噩梦里消失。
胡长老与李黎沉默然,仿佛也身处那一夜中。
李黎涩声道:“俞世妹,你、你兴许有些地方看错了,也许是练了什么奇功之人,世上,世上岂有鬼类。”
鹿俞阙低着头摇了摇:“那绝对不是人。”
胡长老沉默片刻:“你说,它可能是追着雪莲芽而来。但我派却未见到。”
“......我不知道。”
“《释剑无解经》在你身上吗?”
“在。”鹿俞阙一怔,将这本武经从衣裳深处取出。
“现在那雪莲芽又生出来了?”
“是。”
鹿俞阙解开包裹,那本书静静躺在里面,摇曳的白芽娇嫩可爱,不似人间之物。
鹿俞阙忽然感觉它像一只活饵,马上就要引来什么不可知之物,这种联想令她即刻抬手合上包裹??纵然她也知道几片布的遮挡不会有什么作用。
但一只苍老有力的手先按住了包裹。
“这本武经就由李黎暂且保管吧。”胡长老道,“鹿贤侄,你放心休息就是。”
鹿俞阙微怔。
“......哦。”她茫然道。
现下跟胡长老和李师兄一路,在谁手里本也没有差别,自己气疲力竭,确实也不合保存……………
但李黎那双发亮的眼睛忽然刺了她一下。
鹿俞看着他两手合上这只包裹,是用她的半片旧衣裁成的,其实只携带了两天,但日夜贴身,却好像已变成她的一块骨肉。
多少个有意无意的时刻,她将手放在上面,仿佛能没得一些虚无的力量。
这时候看着李黎绑了个粗糙的扣子,就要收起,一种空空如也的心慌忽然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按住了,问道:“李.......胡长老,贵派取得此经,打算怎么做?”
场上一静,胡大筌瞧着她沉吟一下:“鹿贤侄,事关重大,自然是牢牢守好,先做商议,再行决定。”
“………………有什么可商议?如今西境都困于这妖莲,自父亲传出消息,许多帮派已经朝着花州而去,如今别苑消殁,人们正不知该望何处而去,理应即刻公布!我将它带出来??”鹿俞阙张了张嘴,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看着面前两人,一双眼睛深邃,另一双眼睛虽然微怔,但仍然泛着亮光。
鹿俞阙忽然意识到,这种明亮不是刚刚才有的,只是她刚刚才注意到罢了。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欣喜就从这张熟悉又生疏的脸上透了出来,后来也再没有消去。
更多令人心寒的细节??从心底浮了上来,为何能在这里撞上他们呢,泸山此时甚至不应得知消息,何以早就调遣弟子下山,朝着花州而去。
......他们不是在得知别苑覆灭后才动身,是在父亲放出消息之后,就朝着花州而去了。
要么,就是时刻监听着别苑的消息,才能知道自己带着《释剑无解经》幸存逃离。
“鹿贤侄多虑。”胡长老忽然一笑,低声,“公布自然会公布,但泸山也有泸山的考虑,事情凶险,总要商议过后才能决定。此正危急之时,且莫多谈了,鹿贤,你正需早些入宗休憩,我们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不是。
他们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鹿俞阙沉默想。
秉旄仗钺,拥兵自重,或者说其他什么也行吧......也许早在别苑覆灭之前,他们就想拿到父亲口中的法子了。
泸山的背后是谁呢?
她想不出来。
其实泸山从来不是亲密无间的世交。
只是她小时候常常在这里玩儿得开心。
两家百年情谊,时时来往,有几个同龄的真传说笑,泸山有水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