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俞还没有见到他们任何一人的面,换衣抢马的计划此时显得像是梦话。
水鸭在不远处翻波,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
鹿俞阙大口地呼吸着,她直直盯着水面,也许唯一的办法是悄悄潜进去,也许那人会以为她早已逃脱......但她心里又知道这全然是欺骗自己,身后跌倒奔跑的痕迹那样明显。
但万一呢?
万一那人就脑抽,想不到呢。
鹿俞阙咬紧牙,尽量不留痕迹,不露声响地朝着湖中挪去。
但下一刻她再次僵住了。
寒意咬着他的肌肤钻进去,锁死了她的声带和目光。
在她触及水面之前,一颗瓷般的头颅先从湖中升了上来。
精致,柔美的脸,死人般的面色。
即便不是深夜,没有惨白的月光,那种令人心底发毛的诡异之感依然丝毫不减,草木摇摇里,它从冰冷的水中升起,像是沉于湖底千年的尸体。
鹿俞阙敢打包票,在前一瞬它还是另一副模样的,但即刻母亲的脸“绘”了上去,以至于像是恍惚的错觉。
她将手冰凉地按上胸口的武经,雪莲芽......确实已经开放得太久了。
鹿俞阙嘴唇发青地向后退,这一刻她真的宁愿死在那个白衣手上,或者被泸山捉回去,也不愿面对这东西。
肢体被像纸一样撕开的恐惧淹没了她,那夜黑衣人的残躯全是丑陋的断面,有的筋还连着蠕动,她几乎是一遍跑一遍呕。
而这张脸就慢慢地朝她贴来,鹿俞阙泪又流了下来,用力地摆着手。她几乎想干脆大声呼喊,但嗓子早已紧得僵死。
她簌簌抖着蜷缩起来,那冰寒一点点逼进......直到三息之后,旁边响起一道沉吟的声音:“我觉着,它可能没想伤害你。
鹿俞阙愣愣抬起头,瞧见旁边的石上坐着一个年轻人。
眉眼很干净,衣衫很干净,膝上横着一柄沉黄的,似与秋苇同色的剑。他肘就往在这剑上,半托下巴瞧着她。
这人没什么特异的地方,但肩上趴着一只小小的黑团子,黑团子上立着一只小小的翠鸟。
鹿俞阅怔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那张鬼异的脸停在自己咫尺之处,轻启朱唇,涩哑僵硬:“小阙,告诉娘亲……………《释剑无解经》......在哪儿?”
鹿俞阙意识到,大概那雪莲芽又消去了。
“它追你很久了吗?”年轻人问道。
鹿俞阙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两天前夜里,我见过它......”
她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东西,担心发音惊到了它。
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嗯。”年轻人想了想,却从怀里拿出另一本长了雪莲芽的武经,朝身前的东西摇晃了两下,“喂,这个要不要?”
这张脸向后转过去,一瞬间鹿俞阙心肺吊起,好像预见了这年轻人被撕开的血腥一幕,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张脸看了看他,又转了回来。
盯着她。
“看来不要。”年轻人道,“挑食。”
鹿俞阙大脑这时候清醒了些,周围的安寂又提醒了她正身处何地。
她转头看向年轻人,咬唇急切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正有人在杀人,他武功很高,泸山的脉主已被他一剑杀了,周围许多弟子也遭不幸......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来。”年轻人道,“泸山吗?我听说风闻不是很好,常做些欺男霸女的事………………”
然后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冒昧,你是鹿俞阙,对吧?剑笃别苑的独女。”
"......."
“唔。你是易容了。”年轻人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画像,微微恍然地收起来,“走吗?”
“......走?”鹿俞阙茫然。
“嗯。你想在这处待着吗,我瞧你挺害怕的。”年轻人似乎笑了下,“即便不怕,这地方也没什么可待。”
“那人,那人就在这里。”鹿俞阙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咱们在这里讲话,说不定他已听到了......我,我一时站不起来。”
年轻人点点头:“好,那就在这儿留一留吧。”
鹿俞阙心脏一缩,她当然绝不想在这儿“留一留”,道:“你、你可以背我,那人,那人......”
年轻人却默然一下,道:“这话冒昧,鹿姑娘,但我来得匆忙,确实只这一身衣裳。”
鹿俞阙缓缓低头,看见自己草泥遍布的身体,水中还映出蓬头乱发,和微微浮肿的脸。
“那人先不管吧。”年轻人道,“鹿姑娘你休息休息,晚些我问你些话。”
鹿俞阙感觉一切恍如梦境。
这年轻人就在石上坐了起来,风吹摇着芦苇,二十息过去,一刻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