铆足了情绪后,他才缓缓睁开眼。
看着张安平眼中的决然和无尽的痛惜,庄宏伟心中一喜。
果然,张安平是最忠诚于侍从长的,拿侍从长压他,他果然轻易的屈服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张安平木木的说了这一句后不再理会庄宏伟,而是径直走向了凉棚。
坐下后,他对林楠笙道:
“去把领钱的兄弟……
沉默了足足数秒后,他才接着说:“唤回来。”
林楠笙一脸的震惊,但心里却说:比起老师的演技,我……差的太多了。
【我就知道老师不会为侍从长收买人心!我就知道!】
林楠笙去唤人,张安平则又对发钱的财务道:
“先……停一停。”
此话一出,财务们愣了,正激动的等钱的特工也愣了,一名刚刚拿到崭新的美元的特工,更是错愕的看着张安平,一动也不动。
张安平木木的对财务道:
“按……第一套标准发。”
一名财务懵逼的说道:“啊?张副局长,可已经发了上百人了啊!”
“我说,”张安平声音很轻:“按照第一套标准发。”
一名老道的财务拉了拉刚才说话的财务,顿时再无人质疑。
而等着领钱的特工们,则炸锅了。
有性子火爆的特工想冲上去质问张安平——张安平在他们心中的威望再高,但他一旦干了断人财路这种事,过去的威望……是个屁!
但特工们终究不是乌合之众,有人一把拉住了性子火爆的同僚,轻声说:
“那位,是侍从室的庄侍从。”
“我管他王天老子!”
“你冷静些——张长官,他、他……这不是他的意思,你明白吗?”
性子火爆的特工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后,他道:
“去他妈的军统,老子……够了!受够了!”
领导遣散费的特工们没有散去,他们在向同僚们炫耀。
但不是炫耀他们拿到的钱,而是向他们炫耀一件事:
张长官,果然一直没有让我们失望过!
你可以永远的信任张长官!
他们炫耀的同时,也在畅想着未来:
现在有钱了,娶一个媳妇,再做点小生意/回老家务农,生他几个小崽子,等小崽子们会听故事了,一定要向小崽子们说一说曾经的峥嵘岁月,一定要向小崽子们说一下:
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岁月里,有一个叫张安平的国军将领,他一直在尽力的缝缝补补,他心里一直装着那些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各位——”一道声音打断、终止了他们的幻想,回头一看,是林楠笙。
领到遣散费的特工们兴奋的问:“林处长,有事吗?”
面对这兴奋的表情,林楠笙心里突然间极其的难过。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说,军统,从此往后,人心不再!
可站在战士的角度来说,看着这些曾经为国民政府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要被伤心,兔死狐悲啊!
林楠笙整理了一下心情,尽量平静道:
“老师、老师喊你们过去。”
“好嘞!”
这些特工们没有多想——普天之下,纵观古今,确确实实没有几起钱发下去还会收回去的事。
一群人向局本部内走去,但走着走着,他们却感到了古怪,之前,这些排队的同僚,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但现在,他们一个个都阴沉着脸,如丧考妣。
有人询问:“怎么了?”
但没有人回答,只有一脸的悲愤。
兴奋的特工们似是预料到了什么,逐渐一个个神色冷峻了起来。
他们缓步的来到了凉棚处。
目光一齐聚到了张安平的身上。
张安平面色木然,面对着聚来的目光,他恍若未觉,直到被郑翊再三提醒后,他才回过神来。
“你们……回来了啊。”
在军统特工眼中,如山一样的张安平,说话的口吻,竟然无比的脆弱。
“张长官,请问……”
“对不起,是我算错了,你们的遣散费……发多了。”
张安平自顾自道:“抱歉啊,麻烦你们重算一下——财务,重算一下,嗯,是我之前搞错了,不好意思啊,给你们又添了麻烦。”
“你们……是我搞错了计算公式。”
张安平说话不像之前那么的有力,更不像之前那么的干脆果决,絮絮叨叨的,像一个老人。
一旁的郑翊紧紧的抿住了嘴唇,如此脆弱、如此失态的张长官,似乎只出现过一次:
军犬基地!
一些特工不忍的转过了头,如山岳一般的张长官,竟然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