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杰道:“罗泽南意,武昌得失,事关全局。林源恩悍勇,堪军旅,涤帅饬其两治粮台,误其才矣!鏖战半载,所获甚少,兵疲将离,亟应另谋出路。大军西进,攻击武昌,自是正道。”
曾国藩道:“吾视源恩面相,宜治粮台;既有才,即任水师营官。年初水师被贼焚,吾至南昌,募勇造船。再至吴城,又至这南康,偕李元度平江勇、萧捷三水师,与黄文金、胡鼎文、李远继贼逆,鏖战十余场,鄱阳湖面,终得澄清。大军西进,此全舍乎?”
陈士杰道:“偏安湖面,无益大局;武昌得克,浩荡而下。”
曾国藩道:“吾等踞九江,扼断长江之腰膂;上有金口水军,以击其首;下有红单战船,以击其尾。二千余里之江面,分为三段,剿办或有肃清之期。吾令:罗泽南再接再厉,肃清江西腹地;李元度偕萧捷三水师,北攻湖口;塔齐布砥砺心志,暂缓取浔,转击湖口;三军合力,内外夹击,湖口弹指或破。”
陈士杰道:“赣抚陈启迈,近愈掣肘,粮饷竟不供给,万载县举人彭寿颐,涤帅委之用之,而陈却押之入狱。江西士绅怵陈淫威,再不资我。”
曾国藩道:“此落井下石、恨人不灭之举,孰可再忍!”
是夜,国藩奏曰:窃惟东南数省,贼势蔓延,全赖督抚得人,庶几维持补救,转危为安。臣至江西数月,细观陈启迈之居心行事,证以舆论,实恐其贻误江省,并误全局,有不得不缕陈于圣主之前者。
已革总兵赵如胜,系奉旨发往新疆之员。上年奏留江省效用,陈启迈派令管带战船百号、水勇四千余人、大小炮位七百余尊。十一月初五扎泊吴城镇,一闻贼至,赵如胜首先奔逃,各兵勇纷纷兽散,全军覆没,船只炮械尽为贼有。其实贼匪无多,民间至今相传仅长发九十余人耳。闻风先逃,殊可痛憾。
乃陈启迈入奏之词,则曰赵如胜奋不顾身,力战终日,其所失船数百余、炮数七百,并不一一奏明,含糊欺饰,罔恤人言。又派赵如胜防堵饶州等处,正月间败逃三次。贼破饶州,陈启迈含混入奏,不惟不加赵如胜之罪,并其原定新疆罪名,亦曾不议及,始终怙非袒庇,置赏罚纲纪于不问。
已革守备吴锡光,系被和春参劾、奉旨正法之员。吴锡光投奔江西,吁求救全。陈启迈奏留江西效用,倒填日月,谓留用之奏在前,正法之旨在后,多方徇庇,虚报战功,既奏请开脱罪名,又奏保屡次超生,又奏请赏给勇号。
吴锡光气质强悍,驾驭而用之,尚不失为偏裨能战之才。至其贪婪好淫,纵兵扰民,在南康时,军中妇女至百余之多;过樵舍时,将市肆抢掠一空,实为远近绅民所同恶。而陈启迈一力袒庇,颠倒是非。
正月二十九日,吴锡光纵其麾下贵州勇无故杀死龙泉勇一百八十七名,合省军民为之不平。陈启迈既不奏闻,又不惩办,乃于武宁县内取他省之勇曾经犯案者,假称贵勇,缚而杀之,以掩众人之耳目。而众人愈积愤于吴锡光,道路以目矣!
饶州之贼屯聚于四十里街,三月二十八日,吴锡光攻剿饶州,仅杀贼数十人,此坤庶所共见共闻。而陈启迈张皇入奏,谓克服饶郡,杀贼三千,焚船百余,吴锡光与其子侄,均保奏超升;即素在巡抚署内管账之胡应奎亦随折保奏。
义宁州之陷,实系兴国、崇、通土匪居多,长发尚少,吴锡光骄矜散漫,仓卒败亡,并非有大股悍贼与之交锋也。乃陈启迈粉饰入奏,则鏖战竟日,杀贼千余。
吴锡光薪水、口粮,较别营独多,且带勇七百,支领八百人之饷,此陈启迈所面嘱司道总局者。乃入奏则曰,系自备资斧。种种欺饰,实出情理之外。
自军兴以来,各路奏报,饰胜讳败,多有不实不尽之处,久为圣明所洞鉴,然未有如陈启迈之奏报军情,几无一字之不虚者。兹风不改,则九重之上,竟不得外间之虚实安危,此尤可虑之大者也。
臣等一军,自入江西以来,于大局则惭愧无补,于江西则不为无功。塔齐布驻九江,防陆路之大股;臣国藩驻南康,防水中之悍贼;罗泽南克复一府两县,保全东路。此军何负于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