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努尔缓缓走到帐口,掀开帘幕。
风雪立刻灌了进来,冷得像刀。
他站在风口,任由雪落在肩上,目光投向远方。
平阳城的方向,隐约能看见一线微光。那是夜色尽头的星火,也是战场的预兆。
他眯起眼,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萧宁……”
他在心里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到连风都听不见。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年,他听过许多关于这位年轻天子的传闻。
有人说他奢靡成性、喜好声色,是个被推上帝位的纨绔。
也有人说他心狠如刃,杀伐决断,连旧臣都不敢近前。
还有人说——他像一个谜。
拓跋努尔不信那些传言。
他一向相信,若一个人能在乱世中坐稳龙椅,就绝不会只是传言中的废物。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陛下竟敢在三十万大军压境之时,令全军撤退,只留孤城一座。
“是诈?”
他低声自语,眉心微微蹙起。
“还是……真有后手?”
风雪打在他脸上,冷得发疼。
他却毫无所觉,只是目光越来越深,像在推演一盘他尚未看透的棋。
良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笑了。
那笑意淡淡的,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兴奋。
“有意思。”
“若真是计,那我倒想看看——你布的是哪一步。”
“若不是……”
他抬起手,指尖摩挲着刀柄,轻声道:
“那我便让这场雪,替你收场。”
“平阳,不过一城。”
“可若朕要——一息之间,便能化作灰。”
他语声极轻,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意。
风越吹越急,雪似在天地间翻滚。
拓跋努尔眯起眼,长发被风卷得微乱,他的身影立在雪中,宛若一尊不动的铁像。
“行军照旧。”
“告诉前军,天一亮,便启程。”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
“记住——若有异动,不许惊慌。”
“这仗,我要亲自看。”
“我要看看,那位萧宁,是真神仙,还是个笑话。”
帘幕被风再一次掀起,雪花扑面而来。
拓跋努尔没有回头。
火光从他背后照出,映得他整个人像一柄竖立的刀。
他望着平阳城的方向,眼神里闪着复杂的光。
既像是疑虑,又像是狩猎前的兴奋。
他缓缓抬起手,刀背轻轻敲了敲腰间的刀鞘,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平阳啊,平阳……”
他低声呢喃,唇角掀起一抹笑。
“就让我们看看——是你们的计深,还是我刀快。”
风声呼啸而过,雪卷如幕。
大帐外,三十万大军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苍茫而壮阔。
那声音,像是在预告一场即将降临的浩劫。
而拓跋努尔,仍伫立原地,望着远方的那一抹微光,久久不动。
没人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但从那双眼中隐隐闪烁出的光,可以看出——
他已闻到了血的气息。
而那股气息,正来自——平阳。
……
风雪未歇。
清晨的天光刚透出一线微白,整个平阳城便被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城头的积雪早已堆到城垛之上,寒气沉得像是能压碎骨头。
号角声在寂静的天色里响起,低沉而绵长。
平阳军的营门缓缓开启,铁链与木闸摩擦出沉闷的响声。接着,厚重的蹄声在雪地上蔓延开来。
赵烈策马立在最前。
他一身铁甲,神情沉肃,眼中有着压抑不下的沉重。背后的数万将士,列阵而行,整齐却安静——那种安静中,藏着一种说不出的茫然与不安。
行军的号声起了,鼓声也随之敲响。军阵如洪流一般自平阳而出,马蹄踏雪,盔甲撞击之声连成一片。
然而,那井然的步伐之下,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动荡在暗暗滋生。
风中传来的窃语,最初很轻,后来一点一点汇成了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要撤?”
“不是说好要死守平阳吗?昨日还说要守三天!”
“嘘——小声点!这可是圣命!”
“圣命?可这……这像话吗?咱们这一撤,那不就真成弃城了?”
雪地反光刺眼,士卒们的脸在寒气里冻得发白。有人缩着脖子,小声嘀咕;也有人咬着牙,不敢多言。
但军阵太大,数万人在雪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