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走得越远,心中那股惶惑便越重。
“陛下……真的一个人留在那儿么?”
“是啊,”有人喃喃,“他若真留,那可是孤城啊……”
没人再说话。
风雪掠过每个人的盔甲,带起一阵阵轻响。
天光渐亮,东方的雪幕之中,平阳城仍屹立在远方,像一块孤立的黑影。
那高耸的城门上,仍飘着一面天子的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颜色鲜红,似血。
无数人回头望去,眼神里有震撼,也有不舍。
那面旗像是在提醒他们——那个人,仍在。
赵烈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
他知道,萧宁此举,是要用孤身之势,引敌深入。
但那些不知情的士卒们,不会懂。
他们只知道,他们走了——而陛下,还在。
那是种说不出的沉痛。
有年轻的士兵忍不住轻声喃喃:“若是陛下真能守住这城,我等此生无憾。”
老卒听罢,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泪光在闪。
“是啊。”
“若真能守住……”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颤。
“那便真是神人了。”
风继续刮,雪越下越大。
平阳的影子渐渐被风雪吞没,只剩那一面旗,还在天边的风中,孤独地飘着。
那面旗,是血的颜色。
也是希望的颜色。
而在那无边的白中,每一个士卒的脚步,依旧在向北延伸——
却都在心里,默默地,为那一人——
留下了最后的敬意。
……
雪夜未尽,晨光方露。
一声长角自北原深处响起,低沉如兽吼。接着,三十万大疆铁骑,在旷野的雪幕中缓缓启动。那声势,山河俱震。
前锋旗一举,黑甲铁骑如潮涌动。战马喷着白雾,蹄声沉重,每一次踏落,都似在击打着大地的心脉。
拓跋努尔骑在中军高台上,披着一件兽皮斗篷,肩上覆雪,眼中光色森冷。那双眸在风雪中睁得极开,神情像是一头静伺猎物的狼。
身后旌旗猎猎,战鼓震天。军阵沿着雪原一路向南,蜿蜒数十里,密密麻麻的人影连成一条暗色长龙。
“启程!”拓跋努尔低声一喝。
号角再鸣,三十万铁骑如同被牵动的巨网,齐齐前压。那种声势,连天地都似被踏得震颤。
——平阳,近在前方。
打前哨的,是拓跋焱。
他年不过三十,不仅仅是如今拓跋努尔最信任的军师之一,同时也是拓跋努尔亲族中最锐利的矛。
虽然身材矮小黝黑,但可从来没有人敢小瞧他!
如今,他身着轻甲,马行如风,素以“鹰眼焱”闻名大军,侦远察微,百里无遗。
这日天色虽亮,雪仍未歇。
拓跋焱率五百轻骑,踏雪疾驰至平阳以北。
风刮得人眼都睁不开,雪片打在面上似刀。可他目光不动,只盯着远处那隐约的城影。
“再近一点。”
他低声下令。
马蹄在厚雪中发出“咯吱”的声响,前锋几乎与雪融成一线。
约行数里,忽然有骑士在前方低呼:“将军,前头似乎有异!”
拓跋焱立刻收缰,眯眼看去。
他看见,在那连绵的雪地之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脚印——深浅不一,却层叠交错,几乎将整片地面都踩实了。
他立刻下马,半跪着伸手去摸那雪下的痕迹。
雪冻得硬,他指尖掘开一寸,露出的脚印深得惊人。
“这不对。”
他皱起眉,抬头扫视四周。
这些脚印交错得极密,方向不同,脚掌大小不一,明显是成千上万人经过。可若平阳守军只有四万,何来如此密集的足迹?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昨夜大雪才停,这些脚印是昨日留下的。”
他目光一沉,低声对副将道:“取一支火把。”
火光映出,那片脚印蜿蜒向南北两端延伸,远远不见尽头。
拓跋焱的眉头越皱越深。
“不像是撤退。”他沉声道,“这更像是……布阵。”
副将一愣:“将军是说,平阳城外还有伏兵?”
拓跋焱抬头望向前方。那城在风雪中朦胧,却透着一种诡异的静。
若真是弃城而逃,此刻应空寂无人,可那城头,竟仍有旗。
他冷冷道:“昨夜军中传言,说平阳守军只余四万,而天子亲自镇守,是么?”
“是,将军。”副将点头,“探子皆言,大尧皇帝独守孤城。”
“呵……”拓跋焱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独守孤城……倒是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