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立刻将望筒架在眼前,视线穿过纷飞雪幕,聚焦前方——
果然。
拓跋努尔原本正朝萧宁逼近,雪地上那条自马蹄压出的黑线清晰可见,深深延伸向那城门。
可就在距离城门不过数步、距离萧宁不过三丈的位置,他停住了。
他停在半路上。
像是被某种力量生生拦住。
赵烈呼吸停住。
韩云仞惊声道:
“他……他为什么停下?”
董延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按道理……此时若是真识破计谋,便该退。若不识破,便该压上……可他为什么停?”
梁桓沉声开口:
“是试探。”
短短三个字,压得众人心头发紧。
赵烈握望筒的指节发白,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陛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已经不是焦急,而是……恐惧。
不是怕萧宁死。
是怕自己不理解。
怕自己看不懂。
怕这个年轻的皇帝,已经走在了连他们都无法追上的高度。
韩云仞目光始终锁在萧宁的身上,风雪吹得他眼睛酸涩:
“陛下这是……以自身为锋,以身为引,以静制势……这是……是在逼拓跋努尔自己露破绽。”
他声音颤着,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不敢相信:
“可这赌得太大了……”
梁桓低声接道:
“比天大。”
董延喉咙发紧:
“而且……这不是赌军,不是赌城……是赌命。”
一时间,无人再说话。
只有风。
风卷雪,雪扑面,仿佛天地都在替那城门前的少年扛着压力。
赵烈望着那道白影,心口痛得像在被撕开,一字一句:
“陛下……”
“你不要这样……”
“你若有个万一……我们拿什么对得起你……”
风雪中,那孤立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
——像一把剑。
——像一座山。
——像一条龙。
静,冷,直,锋芒内敛,势压天地。
无人能看清他心中在想什么。
但所有人,都被迫看着他一个人,迎着三十万铁流,站在那里。
赵烈忽然失声笑了一下,笑得发涩:
“陛下啊陛下……你到底是哪一刻……变成这样的……”
无人回应。
因为他们全都知道——
萧宁不是变了。
是他们以前,都看错了他。
风雪吹过,天地苍茫。
望筒中的画面,被风雪拉得有些模糊,可那白影却始终清晰。
仿佛天地万象,都绕他为中心。
赵烈缓缓吐出一口气。
“全军待命。”
他的声音,低沉,克制,却带着一种铁一样的决意。
“若有变——”
“便算拼尽全军,也要把陛下护回去。”
雪风扑面。
所有人,同时应声:
“——是!!”
天地茫茫。
无人知道下一息会发生什么。
可他们绝不会退。
——因为那个人,没有退。
另外一边,平阳城门前。
风雪依旧未停,甚至比先前更大了几分。
雪粒如刀,被风卷着横斩而来,拍在甲胄、披风、发丝与脸侧,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三十万铁骑静立雪地,黑甲铁旗像深海中压下来的暗潮,沉稳、厚重,呼吸声都仿佛被雪埋住。
拓跋努尔抬手令军止步的那一刻,整个雪原便随之静了。
静到仿佛连风都不敢再横行,只能在空气中打着旋。
而那距离三丈之外的萧宁——
身形未移,衣角仍随风轻摆。
只是——
在拓跋努尔止步的那一瞬间,他的神色确确实实出现了一丝变化。
极淡。
极短。
像被寒风刮过的一点微裂。
那是惊色。
并不夸张。
甚至不明显。
只是眉心极轻的一动,眼神似乎微微收敛,唇角纹线细不可察地绷紧。
可拓跋努尔看见了。
他捕捉到了。
而萧宁马上收回了那点惊色。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方才不过风雪作乱。
他呼吸如常,呈立如山,衣袖垂落,神情凛然如前。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仿佛——刚才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