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得摇晃,似随时会熄。
公主府内却极静。
暖炉里炭火红得深沉,像是被压着,不敢外溢。铜壶里水声轻轻,似在等一个人下定决心。
拓跋燕回(之前叫耶律燕回,后来他哥姓氏搞错了,现在只能叫拓跋燕回了,多多包涵)坐在矮榻上,姿态端正,手指扶着茶盏,动作缓而稳。
她的目光落在茶汤之面,没有起伏,没有波澜,像是在看一片无波的大湖。
对面坐着的——是铁拳。
此刻他不披铠甲,不握兵刃,只身着粗布短袍,肩背仍是那种久经征战后的坚硬曲线,像任何时刻都可以提刀入阵。
他看着拓跋燕回,语声低沉:
“殿下。”
“时机已经到了。”
拓跋燕回不动。
灯火在她的睫下拉出淡影,让她的神色显得更静。
铁拳继续:
“我需最后确认一遍。”
“从此刻起,你要做的,不只是与大尧合作。”
“而是——反你的兄长。”
“反大疆王庭。”
“反你出生长大的这片土地。”
“你可曾想清?”
他的语气不重,却每个字都如钉。
拓跋燕回将杯沿轻轻抚过,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点散淡:
“想清了。”
没有犹豫。
没有停顿。
铁拳盯着她,似要再度确认:
“一旦踏出这一步,你不再是大疆的公主。”
“你将面对的是追杀、审斩、羞名。”
“你将成为整个大疆口中的叛者。”
拓跋燕回抬眼,与他的视线稳稳相接。
她的目光不是锋利的,也不是愤怒的,而是——静到极处后的决断。
“我知道。”
“但我既然活着。”
“便不能让事情继续这样。”
拓跋燕回的手停在杯沿上。
她的声音依旧淡,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磨出来的:
“为了母亲。”
“也为了哥哥。”
她喝下杯中最后一点茶水。
茶已经冷。
“他们……不应如此。”
仅此一句。
再无多言。
铁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你已无须再回头。”
他将手放在膝上,向前缓缓一拱:
“从此刻起,你将不再是被保护的那位。”
“你所走的每一步,将由你自己承担。”
“无论生死。”
拓跋燕回伸手,将茶杯重新举起。
杯中已无茶,她却像是要为什么送别。
她静静看着杯盏半息。
然后——
猛然握紧。
啪——
瓷杯裂开。
碎片落在案几上,滚落地毯,发出细微又刺耳的一声声轻响。
而她的指尖没有颤,也没有伤。
她只是放下手中破残。
声音轻,却冷得像冰刀:
“我明白。”
“无论生死。”
“这条路,我都走定了。”
铁拳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不是敬意,也不是同情。
而是——认可。
两个本不应站在一起的人,在这一刻站到了同一条路上。
铁拳起身:
“我们要动的,不是城门,不是边关。”
“而是——王庭的心。”
拓跋燕回轻声:
“我已准备好。”
铁拳目光沉沉:
“今晚,共两方动作。”
“第一,起兵造势,争取控制国都。”
“第二,将消息传出去,动外军军心。”
拓跋燕回听着,没有插言,只是静静吸收。
铁拳缓缓道:
“我们要做的,只是一件事。”
“让拓跋努尔急起来,不得不回来。”
空气一瞬间沉得死寂。
拓跋燕回没有露出惊惧,也没有露出狠意。
她只是缓慢地闭了一次眼。
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平静得能够映出烛火。
“我明白。”
铁拳点头:
“走。”
拓跋燕回却没有立即起身。
她站起前,先整理了自己的发。
不是为了仪容。
而像是——
她在整理自己这一生最后一次以公主身份出现的端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