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刘荣的心神,便全然被这个丑不拉几的婴儿所占据。
当刘荣回过神的时候,婴儿已经被刘荣抱在了怀中——竟是刘荣自己都不知不觉间,伸手从曹淑怀中接过了婴儿。
缓了足有三五息,刘荣才从‘初为人父’的奇特情绪中回过了劲儿,重新恢复为了汉家的天子。
“十四斤?”
“曹良人母子,皇后照顾的不错啊?”
看似随意的一语,却惹得曹淑温笑一摇头:“臣妾妇道人家,又不曾为人母,便是有心,又能帮得上什么?”
“还不都是底下的奴婢们用心,才把曹妹、皇长子照料的这么好。”
…
“诶?”
“曹妹诞下皇长子,陛下怎独赏长秋令一人?”
夫妇二人一唱一和,刘荣也是无缝接过话头,当即含笑颔首。
“椒房殿重宫人,照料良人曹氏、皇长子有功,皆赏!”
只简简单单的‘皆赏’二字,便又是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具体赏什么,不需要刘荣亲口去说。
反正不会是封王封侯,左右不过是些金石珠玉之类的身外之物,又或是在宫人体统内升官之类,不需要刘荣去操心。
至于夫妻二人这夫唱妇随间,将整个椒房殿的宫人们都赏赐了个遍,也并非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一入皇宫深似海,说的可不是皇宫本身,而恰恰是皇宫里的人!
又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在皇宫之中,真正煽风点火、到处坏事儿的,往往也并不是地位崇高的姬嫔、公子、公主们,而恰恰是这些卑微的宫人。
甚至于,后世宫廷肥皂剧中,所出现的某位姬嫔指使左右,陷害其他姬嫔之类的事,实际上也很少出现在封建王朝的宫廷之中。
反而是这些不起眼的宫人们,因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原因——比如谁骂了我一句、打了我一顿,而进行报复的事屡见不鲜。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和人之间,尤其是地位不平等的主和奴之间,必然不可能永远和谐、半点龃龉都不生。
尤其过去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曹良人身怀有孕,免不得被各种暴涨的激素所影响,从而有意无意间,做出‘得罪’宫人,或者说是让宫人怀怨的事。
这种怨恨,短期内或许没什么。
若无大事发生,也大概率不会得出什么恶果。
可一旦事有不遂,遇到极端个别的状况,那就不妙了。
——如皇子、公主们不慎落水,眼瞧着就要死了,恰逢某位宫人路过,救不救都行,救起来不费力,不救也不会招致责问之类的情况。
在这种时候,促使宫人们做出‘救’或‘不救’之决定的,便大概率是这些陈年旧怨。
她骂过我一句,她儿子,我就不救了吧?
或者是:她帮过我一次,就算我自己被淹死,她儿子我也得就起来?
诸如此类的心理活动,对于这些宫人来说司空见惯。
但对于国家——对于汉家来说,皇长子只有一个。
哪怕皇子有很多,也绝不是‘死几个没事儿,反正只有一个能做太子’这么简单,而是每一位皇子,都是下一代汉天子的左膀右臂,坐镇关东的宗亲诸侯!
所以,刘荣和曹淑夫妻方才这一番夫唱妇随,其实算是每当皇子降世时,都会出现的保守节目。
——国家为重。
而对国家而言,相较于赐予宫人的些许赏赐,显然还是男性宗室成员的性命更重要一些。
毕竟这个时代,婴幼儿在六岁之前的夭折率高的吓人,没有七八成,也至少有一半以上。
随便一场小病小灾,染个风寒发个烧什么的,孩子便说没就没了。
草原上更夸张——每五个婴幼儿,往往只有一个能活过十岁,且活到成年的概率仍旧不足一半。
再者,刘荣那一番关于宫人们‘照顾孕妇照顾的好’的夸赞,也有相当一部分由衷的感激。
——十四斤!
哪怕是汉斤,折后世只有三点五千克,这也是非常吓人的体重!
哪怕在后世新时代,新生儿达到这个体重,都是相当健康的象征。
超过这个体重,便大概率无法通过自然生产诞下,只能通过外力,也就是剖腹产手术进行生育。
在这两千多年前的汉室初,在‘深似海’的皇宫之中,一个滕妾所怀的皇庶长子,能被照顾到三点五千克的出生体重,这已经不是用不用心、细不细心的问题了。
——多少还沾点老天保佑!
而且除了负责具体照顾孕妇的宫人,皇后曹淑的功劳显然也不可磨灭。
“皇后母仪天下,贤德温淑。”
刘荣轻声一赞,曹淑也只含笑低头,既没有客套推辞,也没有流露出自满之色。
旁的夸赞,曹淑或许可以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