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对长崎那边的情形一清二楚,小人佩服。”
“欧华宇和九州岛几个藩的大名都有交道,他难道不清楚如今出海凶险?”沈有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派你出海,难道没叮嘱你什么?”
“……老规矩罢了,只不过如今他们万不能再去长崎,只好我们过来。”
沈有容听完思忖了一番,随后冷笑了一声:“他倒是想待价而沽,却没把你船上兄弟的性命放在眼里。”
颜思齐听得一头雾水。
杨天生看了他的模样,又在一旁躬身道:“侯爷,长崎汉民足有三千,皆奉这欧华宇为首。往常嘛,一是幕府禁教锁国,九州诸藩却有地利,并不事事遵幕府之令;二是他们舍不得朱印船之利,仍私下与我们来往,所以这长崎汉民颇得重用。但如今官军已夺了对马,琉球又拒了那岛津义弘勒索,欧华宇等人自身是难保的。他们生死,一要看九州诸藩大名脸色,二要看大明脸色。”
沈有容听得缓缓点头,开口问颜思齐:“你出海之前,在长崎没听闻什么?你虽只是个小头目,但欧华宇等人应该并不如往年那么逍遥自在吧?”
“小人……”颜思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也不能说只是小头目了,平户藩主还给了他个甲螺官职。
但他又确实还没进入长崎汉民或者说“海盗团”的最核心圈,关键是这侯爷话里有话。
“侯爷,要不,让我来问?”杨天生小心请示。
“……也罢,你们总算打过很多交道。”沈有容知道颜思齐对他信不过。
杨天生闻言站直了身子,走到颜思齐面前。此时他神情不再倨傲,反倒像以前一样和气,笑容满面:“被颜老弟这么一闹,混乱之中你船上财副倒莫名死了。要我看,恐怕他才是欧华宇这次派来探听情况、找机会和我接洽之人。”
然后笑容一收,表情凝重:“你们的处境不妙!去年北路大军搜疆只在本州岛西岸,还没到你们九州岛。但九州岛倭酋倭民,看你们这些汉民已经脸色不对了吧?”
颜思齐咬了咬牙,随后说道:“你们擒我到底是要做什么,直说吧!”
“该做的买卖照做!侯爷的意思,要你回去给欧华宇带话,让他斟酌。”杨天生看了看沈有容,见他点了点头之后才继续说,“大明远征东瀛,这次是要犁庭扫穴的!”
“犁什么?”
杨天生神情一僵,无可奈何地说道:“东瀛以后要大明做主!你们这些汉民,在那里虽然做的都是杀头买卖,但若能做侯爷内应立下大功,将来在东瀛未尝不能有一席之地,何必仰倭酋鼻息?”
颜思齐这下听懂了,他震骇地看着沈有容:“侯爷……想干了那幕府?”
沈有容很无奈:“不是本侯!是大明!”
他也站了起来走过去,居高临下审视了他一番,随后伸手先拉他站起来:“我看你也是个勇武汉子,今年多大?怎的流落到东瀛去的?”
“……小人泰昌三年受那狗官家仆欺辱,一气之下杀了那恶仆,只得找法子逃出去,辗转到了东瀛。”
“侯爷,那时他才虚岁十五。”杨天生提醒了一下。
沈有容点了点头:“你没说谎,就是个直性子。”
他既然专门安排一定要见到这个过来的人,当然已经听过杨天生的介绍。
颜思齐也听明白了,这侯爷不像是要擒他杀头,那就是要留他有用。
“侯爷要小人回长崎带信给大当家?”
“是你们二当家。”沈有容纠正道,“是叫李旦吧?”
“……侯爷什么都知道。”
沈有容淡淡笑了笑,随后道:“你有勇力,但机谋欠缺。那欧华宇嘛,年纪也大了。我听杨天生说,长崎汉民以后大概是要让那李旦带头的。左右南北两路大军齐头并进还要两年,本侯要你带话过去,让他们早做决断。”
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又说道:“这两年仍如往常,福顺行这个口子私下还是给你们开着。你们的船过琉球,本侯不查。”
随后就挥了挥手。
颜思齐不知所以,身后却忽然响起剧烈的铳声。
他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只见门口一个沈有容的亲兵端着一杆铳,连珠而发。
而这营寨大屋前面的场子间,远处依次排开的几个土块随着一声声的铳响一个个炸开。
颜思齐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亲兵连发九铳之后收铳站好,仿佛无事发生。
“不瞒你说,本侯的国公封赏,就落在东瀛。”
沈有容的声音响起,颜思齐仍被绑得紧紧的,转身看他之后才见沈有容继续平静地说道:“这九雷铳的威力,你见到了。回去之后,尽可说予欧华宇和李旦听。本侯既然能率舰队远征至马六甲,逐走了葡萄牙人,那东瀛自然更不在话下。怎么助本侯速夺九州岛,下回让那李旦亲自来与本侯商议!”
远征东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