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哭了。她说这辈子没想到还能看到汽车开到自家门口。她说你是‘安拉派来的天使’。”
韩芳眼眶发热,一一回应,却不敢多喝,怕失态。
饭后,人群逐渐散去,不少人选择步行一段新路回家,边走边感叹。韩芳则留下来协助清理现场,并与李龙核对后续工作安排。
“贝母收购进度不错。”李龙翻着笔记本,“波拉提那边每天能收五十到八十公斤,加上你在山口的点,目前已入库干品一千三百公斤,预计月底能达到两千。”
“价格稳住没?”韩芳问。
“稳住了。现在统一按七块五一公斤收,比去年高两毛,但质量要求也严,霉变、杂质超标的不要。牧民们反而更愿意送来,说是‘韩老板讲信用’。”
韩芳点头:“精神食粮也不能忽视。上次带来的收音机只剩二十台,电池也快没了。下周再补一批,顺便带些磁带上去,最好是汉语教学和新疆民歌的。”
“还有件事。”李龙压低声音,“供销社改革的事传得越来越凶,吴本胜昨天悄悄问我,是不是你要接手?”
韩芳一怔:“谁说的?”
“不知道。但底下已经在议论,说你有钱有路有资源,迟早会接管。有些人盼着你接,觉得你能带来变化;也有人反对,说是‘外人掌权不合规矩’。”
韩芳皱眉:“我现在根本没心思管那个。合作社才起步,棉花管理还没理顺,贝母季才刚开始,哪有精力掺和体制内的事?”
“可流言止不住。”李龙叹道,“而且……马晓燕调走后,宣传口确实空缺。县里有人提议让你兼个职,说是‘懂基层、会沟通、有影响力’。”
“别开玩笑了。”韩芳苦笑,“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当官的料。让他们另请高明吧。”
两人正说着,徐飘走了进来:“韩姐,车准备好了。杨大姐说想顺路去趟山口木屋,看看能不能采些药材。”
韩芳看了看表:“行,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仓库安全情况。这几天夜里总担心有人撬锁。”
一行人再度启程,沿着新路向山区驶去。越往深处,风景越壮丽。雪山巍峨,草甸如毯,溪流蜿蜒。明明昊昊趴在车窗边不停惊呼:“妈妈快看!牛!好多牛!”“那边有鹰!飞得好高!”
抵达木屋时已是下午三点。波拉提已在门口等候,见到韩芳立刻迎上来:“你可算来了!昨夜下了雨,我怕屋顶漏水,特意带人检查了一遍,还好没事。钥匙我一直保管着,一分未动。”
他打开库房门,上百麻袋贝母整齐码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韩芳逐一查看,确认无受潮、无破损,才松了口气。
“辛苦你了。”她说,“这段时间全靠你守着。”
波拉提摇头:“是你信我,我才敢担这份责。你知道吗?现在村里人都叫我‘韩老板的代理人’,连我媳妇走路都挺直了腰板。”
韩芳笑了:“那你可得好好干,别辜负这个称呼。”
他们在木屋歇息片刻,杨大姐带着明明昊昊在周边采了些野花和蘑菇。临走前,韩芳留下五十斤大米、三十斤面粉、十箱火柴和一批常用药品,请波拉提代为分发给近期上山采药的家庭。
返程途中,夕阳将群山染成金色。韩芳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流动的景色,心中百感交集。这条路不仅改变了交通,更悄然改变了人心??信任在生长,希望在萌芽。
回到县城时,天已擦黑。老爹李青正在院门口踱步,见车回来立刻迎上:“你可回来了!电视台打来三个电话,说今晚新闻要播通车仪式,让你务必看。”
韩芳洗了把脸,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六点半整,县电视台《乐土驿新闻》首次以直播形式播出。画面中,剪彩仪式庄严举行,韩芳发言的画面占据了近两分钟,解说词称她为“新时代的建设者”、“牧民心中的恩人”。
明明昊昊激动得跳起来:“那是我妈!我妈上电视了!”
杨大姐眼中含泪,轻声道:“你爸要是活着,该多骄傲。”
那一夜,韩芳久久未能入眠。她翻开日记本,写下这样一段话:
【七月八日 晴
今天,一条路通了。
它连接的不只是冬窝子与夏牧场,更是人心与希望。
我不求被铭记,只愿每一个走过这条路的人,都能走得更远一点,看得更高一点。
而这,才是重生的意义。】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时,韩芳已站在菜园边指导小嫂施肥。拖拉机声由远及近,吴本胜带着几个年轻人赶来,说是要商量合作社秋季扩种的事。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