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尧在旁听着,不禁抬了抬头。
在他印象之中,郑简本来是个自信的人,尤其对于自己所擅的剑术,从来不让于人。
所以从郑简口中听见这样的话,无疑是极少见的,至少王尧记忆之中只有一次,而那已要追溯到他,两度败在轻鸿剑手下之时。
“难道,师兄已被磨去锐气?”可是王尧注目郑简,从他神态之中,却瞧出来一种平静。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似乎郑简确实变了,他虽自谦,却无自嘲,他是真的觉得,天下之大,天才无数,自己只是其中最最寻常的一员——
但这并不妨碍,他走自己的路。
于是王尧便又生出一念:“难道,师兄已找到了师父说的‘剑心’?”
王尧心中游思,其余几人说话却没停下,听闻郑简之言,崔奇当即便道:“师兄何必如此自谦?”
“天下之大,修道天才确不胜数,但如师兄一般,能够名列四字评又有多少?”
“师弟莫不是在奚落为兄?”郑简打趣道:“我在妙一字末,可仅仅呆了一年,便又被人赶超。”
崔奇却真觉得,能在妙一字末呆上一年,已经极了不得。
这些年来,每至更岁,四字评都会变动,有些名字稳坐不动,有些名字却进进出出——
如此便差了么?不,修行之人,逆水行舟,每时,每刻,每分,不知多少人在向上争渡,你若慢了一步,自有快者居上,尤其对于这些修道天才而言,谁人修炼不是一日千里,日新月异?
能够登上妙一字末,已是同辈之中第一等的人物。
郑简闻言,不过笑笑,端起案上的杯,发觉其中泡着雪茶,却又放了下来。
他从腰间摘下一个酒壶,独自昂首饮了一口,这才笑道:“稀松成就,如何值得这般吹捧?”
“列入过一次妙字末位,便是第一等的人物,那若四榜在列,又该怎么揄扬?”
四榜在列!
道玄法妙,区区四字,但能悉数通晓的,已是极少之数,何况做到样样居上?
这样的人,以往也只应仙麟一人而已。
不过此时耿光令闻言,却下意识道:“师兄说的莫不是,许恒许师兄?”
郑简一笑,饮酒。
他早知道这位师弟乃是天纵奇才,许恒登上妙一字,列居玄一字的进境,他也一一看在眼中。
只是谁人又能想到,他竟又在短短三年之内,道业、法术,皆上青云,如今已是四榜在列,而且无一不居于前?
“不错。”郑简微笑道:“你们恐怕不曾见过,否则便知这位师弟,才是真正天人之姿。”
“确是如此。”崔奇不禁点了点头,应道:“当年许师兄回山,我正值守山门,有幸见过一面,确是风采玉立,天人养成。”
“原来许师弟早已回山了。”郑简略略一讶,崔奇便道:“正是。”
“不过许师兄回山之后,没过多久便闭关不出了。”
“欸,这便是你消息闭塞了。”耿光令道:“许师兄早已出关,曾在藏书阁、演法地都现过身哩。”
“哦?”郑简眉目微动,饮了几口酒后,却忽然道:“承蒙诸位师弟热情招待,我实十分欢喜。”
“不过,为兄才回山中,尚有许多事项待理,恐怕不能奉陪到底了。”
众人闻言,皆是讶然,不过郑简既如此说,总也不好强留,只得相送离席。
郑简在山门之中,自也有处极好道场,但他下了小镜峰来,却是没有回府之意,而把身躯一纵,便化玄光御起剑气,朝着一个熟悉的方向疾驰而去。
未久,便见一柱岩石呈现玉质的峰头进入视线,原来正是到了玉台峰了。
他朝峰头落去,轻车熟路找到许恒洞府,微一弹指,送入拜帖一封,只是等了片刻,却没传出回应。
“莫非师弟不在府中?”郑简有些可惜,正想择日再至,忽的有所感应,于是抬眼一望。
只见不远天中,乍现一点金光,旋即便有一道惊虹冲出风雪,遁至玉台峰上一转,化作一名髻簪乌木枝,身着宽道袍的年轻道人,朝他微微一笑:“郑师兄,久违了。”
此道除了许恒,自然不会再有他人。
久别经年,许恒器宇,一如往昔,身上气机变化,却是翻天覆地也似,竟叫郑简有种错觉,仿佛仰望雾隐云山,穷极目光也难照见全貌,凭虚而立,还可见得神窍之中,似有金焰一朵,隐隐摇曳。
不过他一开口,便打破了十数年沉积所至的生分,郑简闻言亦是一笑,拱手问道:“师弟这是才做完功课?”
“可算是吧。”许恒道:“我正尝试采取太阳之精,修炼真火。”
说话间,他神窍中的金焰之影,已经渐渐淡去。
“哦?”郑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常闻火法高深之士,能从日照中采得太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