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远行(十)(2/5)
?然后他又听到李子卿的后半句,一时间那单薄的几个字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那师姐你怎么办?”,或者“凭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近乎荒谬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喜欢师姐,师姐喜欢别人,而且师姐喜欢的别人也喜欢别人。什么他妈悲剧绕口令。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个坐在床边的红裙女子,恍惚间想起几年前大家都还在苏州时的样子,那时候师姐是学堂孩子里年纪最大的,永远像个温柔的大姐姐,有次宋明和隔壁巷子的孩子打了起来,师姐把他护在身后,冲着对面的半大小子瞪眼睛,那时候宋明就在想为什么师姐能这么帅,从那之后他老是跟在师姐身后,像个小跟屁虫,师姐倒是不嫌弃他,还经常在老先生抽问的时候小声给他说答案。他那时候真的以为能这样跟一辈子的。所以后来大家一起上京求学,好多孩子都怕远行,只有宋明心里在偷乐,他觉得只要跟师姐在一起,天下那么大哪儿都能去,反正师姐会永远罩着他嘛,就算前面是悬崖师姐肯定也会说宋明你等等我先跳一个看看。可为什么走着走着,师姐就要跟别人走了呢?宋明猛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那堆演算纸里,鼻尖萦绕着浓重的墨味和纸张的干涩气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近乎粗鲁的满不在乎:“哦...这样啊,听起来感觉还不错诶?当然啦只要师姐你喜欢就好了,就算他有心仪女子又怎么样,天底下还能有比师姐你更好的?”他不敢看李子卿的表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为自己胡言乱语的失态,也为那点刚刚冒头就被无情掐灭的、隐秘又卑微的念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情绪,猛地从桌案后站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椅子。“砰!”椅子腿砸在青砖地上,声音刺耳。宋明像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又像是找到了逃离的理由,他胡乱地扶起椅子,语无伦次地说:“...那个...师姐,我想起来格物院那边好像还有点事,我得赶紧去看看!毕竟那些士子你知道的嘛,一不看着就要闹事...呃,对,闹事!我先去了!”他甚至没等李子卿回应,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踉跄地冲出了暖阁,厚重的门帘被他撞得剧烈摇晃。于是暖阁里,只剩下了李子卿一个人。她依旧保持着托腮看窗外的姿势,只是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刚才宋明那瞬间煞白的脸色、强装的镇定、狼狈的逃离...她都看在眼里。一丝极淡的、混杂着无奈和歉疚的情绪,从她的眼底掠过,快得像错觉,随即,那点情绪便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片更深沉的、带着宿命感的平静。她缓缓收回目光,落在手里那本顾怀留下的旧册子粗糙的封皮上,墨迹早已陈旧,她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那些力透纸背的字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窗外,枯枝在寒风中发出单调的呜咽,惨白的阳光,冰冷地铺在青砖地上。......顾怀撩开车帘一角,目光投向那片在冬日薄阳下显得格外肃穆而宏大的建筑群。北境大学。与邯郸城原有的市井烟火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座精心规划的学城,高耸的青砖围墙圈起广阔的地界,正门气派非凡,飞檐斗拱,悬挂着顾怀亲手题下的“北境大学”匾额,阳光下瘦金字体宛若铁画银钩,门内是笔直宽阔的青石板主道,两旁栽种着耐寒的松柏,无数的士子就在这条路上走进走出,低声交谈。“变化真大。”顾怀放下车帘,轻声道。他记得当初离开时,这里还处在初期的建设中,只有博士和士子们住宿的地方勉强完工,而如今,大学的主体建筑群已初具规模。不同于江南园林的精巧,也迥异于汴京国子监的庄重肃穆,这里的建筑线条更显硬朗,砖石结构为主,高大的窗棂追求采光,屋檐下少见繁复雕饰,透着一股实用至上的简洁与力量感,大多数地方已经投入使用,只有少数区域还在营建,当初顾怀看过幕府官吏交上来的设计草图,对于那份堪称狮子大开口的经费,他二话没说就批了,指望的就是大学要么不修,一修就得用个几十上百年。当初工部拼了老命想让他在修建北平的紫禁城上大方一点也没见他松口,修个大学反而还舍得银子,只能说以顾怀在花钱上的脾气,以后的工部官吏怕是要遭老罪了。马车在道旁停下,顾怀一身玄色道服,外罩一件同色的狐裘大氅,负手漫步在略显空旷的校场边缘,他刻意收敛了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威仪,像一个寻常的访客,目光沉静地扫过这片由他构想、却在幕府和工部日夜赶工下逐渐具现的土地。这里是他的心血,是他试图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大地上播下的另一颗种子,当初在苏州城时,顾怀就敏锐地意识到,即使他不登上更大的舞台搅动风云,他也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来改变这个世界--所以才会有后来国子监的教书生涯,如今这座大学,承载的不仅是学问,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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