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冰凉,直透骨髓,更像是一种直抵灵魂的审视。
尽管他这些年趋附权贵,汲汲营营,甚至做出“望尘而拜”这般有失风骨之事,尽管内心深处清楚自己早已偏离了“仁义无双”的轨道......但,万一呢?
万一神剑有灵,能体谅他怀才不遇,仕途坎坷的苦闷?
万一早年“花县令”的德政,尚存一丝功绩在剑灵感应之中?
然后,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没有万一。
当他带着那份掩饰不住的贪婪去握剑的刹那,就已经输了。
咬牙,用力,手臂上的青筋都暴凸起来。
那柄看似古朴无华的黑剑,却如同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不对,动了!
剑动了!
“你们看,剑动了!”
哦,搞错了,是捧剑的季瑞动了两下。
这贱人在搞人心态上着实有天赋。
潘岳的脸色被这么一搞直接崩了,瞬间由青白转为煞白。
失败的巨大打击和羞耻感,让他本能地开始自我安慰:湛卢神兵,千古名器,择主苛刻,岂是寻
我拔不出,也是情理之中,不算什么丢人之事……………
然而,季瑞岂会给他这种自我开脱的机会?
这个继承了许宣“灵活”道德观的家伙,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手腕一翻,轻松收回湛卢剑,转身就走,甚至懒得再看失魂落魄的潘岳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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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也就算了,一边走,还一边有节奏地轻拍着手中的剑鞘,发出“啪、啪”的轻响,竟然开始......做歌!
准确地说,以季瑞的文化功底现场“做歌”还是有点难度的。
但没关系,他有个好队友。
只见一直安静坐在席间钱上等马同学仿佛心领神会,便用一种清越而略带嘲讽的腔调,朗声吟诵起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直送入殿中每个人的耳中:
“我本荆山玉,可琢清庙理。”
“偶染市廛色,遂与瓦砾齐。”
这四句歌,用意何其毒也!
潘岳听完,脸上表情如同开了染坊,红白青紫交错变幻精彩至极。
张了张嘴,想要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喉咙干涩,气势已彻底被对方所夺。
只能狠狠地盯着季瑞那转身离去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立刻抓起案几上的金杯玉盏,狠狠地砸过去,砸死这个该死的王八蛋!
而四周,那些原本还带着几分惊疑和期待的宾客,此刻看到潘岳如此狼狈,又听到那毫不留情的歌,再也忍不住纷纷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文坛领袖,嘿。”
“可笑,可笑。”
潘岳此人,相貌俊美到不可思议,才华亦是横溢卓绝,冠绝一时。
这样的人,本就容易引来同侪的羡慕与......嫉妒。
平日里凭借才貌与日益稳固的文坛地位,以及渐渐攀附上的权势,虽也有人暗中非议,但明面上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如今,看到这位一向风头无两的“潘安仁”竞被一个江南来的商贾之子,用如此儿戏又如此诛心的方式,当众逼得窘迫不堪颜面扫地,甚至那首讽歌更是将他一生的“堕落轨迹”钉得死死的……………
在场不少人,心中那叫一个暗爽!这瓜吃得,别提多愉快了!
连带着看季瑞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似乎都顺眼了几分。
然而,当季瑞捧着那柄象征着“仁义审判”的湛卢剑开始神经兮兮地缓步在大殿中走动起来时,那刚刚升起的些许“快意”,瞬间被一种新的紧张与不安所取代。
他走到哪里,哪里的谈笑声议论声便戛然而止。
宾客们或低头饮酒,或佯装欣赏殿中陈设,就是不敢对视,一个个躲躲闪闪,唯恐避之不及。
生怕这小子突然停下脚步,把剑往自己面前一递,也来一句:“请!”
就连一直对湛卢剑目露火热,显然也存了尝试之心的陆机、陆云两兄弟,此刻也强行按捺住了冲动。
他们虽然出身名门,才华亦是不凡,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敢出手。
万一失败了,岂不是步了潘岳后尘,连带吴郡陆家的名声都要受损?
季瑞的脚步,最终在一人面前停了下来。
此人相貌平平,甚至有些丑陋,看着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样子。
眼中却并无太多畏惧或躲闪,反而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坚定。
他是左思,字太冲。其貌不扬,却以辞藻华丽、构思宏大的《三都赋》名动天下,引得洛阳纸贵,是当之无愧的当代文章大家。
左思想试一试。
没有多言,同样将剑倒持,剑柄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