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知道,他们比谁都知道,他们知道我对九州的社会稳定作出了怎样的贡献,也知道一旦我的布置被破,一夜之间便会有百鬼夜行,即使有能‘预知未来’的兰仕文在,也免不了生灵涂炭。”
“但他们不在乎。”忿芜接着说道:“授格权贵们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权力能千秋万代,为此他们需要排除一切能威胁到自己的隐患,和他们的长生不老比起来,所谓天下苍生又算得了什么。”
苦一苦百姓,永生的福我来享。
“所以,去杀了兰仕文吧,让他带着此刻的见闻回到过去,去告诉过去的我,让我们握手言和。”
“然后,我会在1普朗克时间内杀光九州境内的所有授格权贵,过去的我还没有被太一识破,依然持有着修改现实的权柄,你知道我能做到。”
忿芜再次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宁哲:“而且这也是小兰想看到的。”
宁哲低头看着忿芜递过来的匕首,忽然笑了:“有意思。”
如果要问当今世界上谁最看不惯世家,最希望把所有的权贵统统杀光,毫无疑问这个人非兰仕文莫属,如果忿芜真像他说的那样一回档就立刻利用太一杀光所有的授格权贵,最开心的人肯定就是兰仕文。
所以……这也在你的计算之内么,小兰?
宁哲已经分不清眼下的扑朔迷离状况究竟是兰仕文的谋划,还是忿芜的谎言,好在他也不需要分清。
宁哲依然没有接过忿芜递来的匕首,只是笑着说道:“我承认,你的话很有说服力,一个隐藏在幕后,几十年如一日默默清除诡异为社会做贡献的苦情角色的确是个很好的人设,换做初出茅庐的我说不定真的会被你说服。”
忿芜眉头微皱,他知道宁哲要说但是了。
“但是我不会相信你。”宁哲淡淡的说道:“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从你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词和每一个标点符号,我都绝对,绝对,绝对会抱有最大的恶意和最坏的揣测。”
“这是我给自己打上的思想钢印。”宁哲轻描淡写地补充说道:“如果你想要我按你说的做,那就试试能不能把这个钢印删掉吧?”
宁哲的话音落下,空荡荡的小镇中心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四面佛平静地注视着广场上面对面站立的两人,刀削斧刻的脸上无喜无悲。
忿芜用小陶的身体摇了摇头,呵呵一笑:“尽管我已经尽可能把你往高处揣测,但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你了。”
“你的目的十分明确,你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任何外部因素都无法干扰你追寻的目标。你……很好。”忿芜收回了递出去的匕首。
宁哲不关心所谓的天下苍生,也不在乎九州权贵们的权力斗争,他甚至不关心这个世界本身的存在与否,五浊恶世?百鬼夜行?他才不在乎。
从始至终宁哲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太祟那删除记忆的规则,可以删掉觉元的思想钢印吗?
或者换个说法:太祟可以成为弥补觉元缺陷的下一块拼图吗?
这是宁哲唯一关心的问题。
验证太祟的规则,寻找在升格之路继续走下去的方法,这便是宁哲这个人唯一在乎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哪怕世界现在立刻马上就当场毁灭,也无法动摇宁哲心里的想法哪怕一丝一毫。
“来吧,忿芜。”宁哲张开双臂,平平无奇的大众脸上浮现出一个平平无奇的笑容:“只要你能删掉我给自己打下的思想钢印,我就照你说的做。”
所以,你做得到吗?忿芜?
忿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宁哲只看见小陶对自己笑了笑,随后便闭上双眼,双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他走了。
宁哲蹲下伸手摸了摸小陶的额头,脑壳里面空空荡荡,忿芜删光了她脑子里的所有记忆,连一点可能的把柄都没有留下。
“又是一具空壳。”宁哲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他依然保持着那平平无奇的大众脸模样,这是‘兰仕文认知中的忿芜’、‘季伯尝认知中的忿芜’,‘太一认知中的忿芜’……等等多个身份重叠在一起的形象。
“念君。”宁哲轻声唤道。
一抹殷红的倩影在四面佛的眼皮底下浮现,苍白如纸的脸上和以前一样没有五官,双手交叠于小腹之前,白嫩嫩的指尖捏着一本干枯古旧的黄历:
【农历八月初二】
【宜:打扫、交易、开业、挂匾、祭祀】
【忌:栽种、伐木、纳畜、安葬、行丧】
这是今天的吉凶。
“呼……”
宁哲深吸一口气,来到何念君的身前,伸手捏起一页枯黄的纸张,轻轻巧巧将它翻到了明天。
黄历被翻到明天的同时,宁哲的身体猛地一顿,那张毫无特征的大众脸上五官微微扭曲,宁哲抬头瞥了一眼四面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黄历又翻了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