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皇单膝跪地。
鲜血从嘴角不断滴落,在灼热的地面蒸腾起刺鼻的白烟。
数万年苦修,太阳之上无敌的威名,曾让他俯瞰星河,视阳神以下皆为蝼蚁。
而今日,两掌之间,一切骄傲如琉璃般碎裂。
他的眼神深处,翻涌着绝望与苦涩。
白夜天立于他身前,青衫依旧,纤尘不染。
月光不知何时已漫过破碎的宫墙缺口,洒在他肩头,与太阳残火交织成奇异的光晕。
他俯视着跪地的太阳之主。
“朕给你两个选择。”
“臣服,或者死。”
没有第三条路。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商皇的身躯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而是根植于太古皇者血脉深处的屈辱在咆哮。
他想怒吼,想燃烧最后的神魂与眼前之人同归于尽。
可当他抬起眼,对上那双平静无波、仿佛能倒映出宇宙生灭的眼眸时。
所有的血气与不甘,都被一股更深邃的寒意冻结。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每一息都像一万年那么漫长。
破碎宫殿外,被镇压的太阳真火开始重新微弱地跳动,发出簌簌的轻响。
像是在为旧主哀鸣。
终于,商皇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破碎的、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叹息。
他艰难地调整了身姿。
缓缓起身,垂首躬身
“臣……商子乙……”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挤出来,带着血沫与灼热。
“……愿降。”
白夜天看着那颗低垂的、沾满血污与尘灰的头颅,脸上并无多少得色。
他抬手,指尖一点温润的青色光华流转。
带着磅礴生机,没入商皇残破的身躯。
商皇身躯一震。
只觉一股清凉柔和却沛莫能御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
迅速抚平着狂暴的太阳真火反噬,修复着濒临崩溃的身躯。
伤势并未立刻痊愈,却稳稳停住了恶化的趋势,甚至开始缓慢复苏。
“好好疗伤。”
白夜天转身,声音随风传来。
“三日后,随朕去月亮之上。”
他没有给商皇种下魔种。
或许是不屑,或许是觉得无需。
商皇,跟五大神王和虚无一不同。
--------------------------------------
三日转瞬即逝。
月亮,清冷孤高,悬浮于深邃幽暗的星空幕布上。
与那颗依旧在燃烧,却已换了主人的太阳遥遥相对。
这里没有太阳的炽烈与狂暴,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银白。
月华如水,弥漫、渗透,充盈着每一寸空间。
巨大的冰原延伸向视野尽头。
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漫天星辰与那轮太阳,寒冷寂寥,仿佛能冻结时间。
冰原中央,矗立着一座宫殿。
它不像太阳宫那般张扬着力量与温度,而是静谧、清冷、典雅。
完全由“太阴神玉”建造,通体流转着柔和如水的月白光晕。
乃是月光沉淀了千万年,自然凝结的精华——广寒宫。
宫前,一千只冰晶凤凰盘旋飞舞。
它们的羽翼由最纯净的玄冰凝结。
每一片翎羽都折射着星辰的光芒,姿态优雅而高贵。
它们飞舞时无声无息,只有极寒的气息弥漫。
所过之处,虚空都凝结出细碎的冰晶雪花。
每一只冰凤散发的气息,都丝毫不逊于商皇麾下的三足金乌。
皆是人仙级数的恐怖存在。
广寒宫最高的露台上,殷皇独立。
她身着一袭银白色宫装,裙摆曳地。
上面绣着暗纹的月桂与玉兔图案。
头戴一顶由月桂枝叶缠绕而成的冠冕,镶嵌着九颗如泪滴般的“太阴星核”。
她容颜清丽绝伦,肤色在月光下近乎透明。
眼神沉静如万古寒潭,倒映着星河运转。
就在刚才,她清晰“看”到了太阳之上发生的一切。
两掌。
仅仅两掌,那个与她明争暗斗、对峙了数万年的老对手商皇。
便如孩童般被碾压,重伤臣服。
连太阳宫、至阳衣、金乌大阵都被收走。
她的心,也随着那两掌落下,沉入了冰潭之底。
那不是力量层次的差距,那是本质的、维度上的不同。
当星空尽头,那艘承载着恐怖与未知的造化之舟破空而至,静静停在月亮之外的虚空中时。
殷皇轻轻闭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