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礼,我们到了哪里?”
“回萨满,这里是拉哈苏苏。”
“拉哈苏苏?什么意思?”
“祖祭司,这是很生僻的形容,是古老的废墟和老屋。”
酋长阿力笑着,用不熟练的纳瓦语解释了一句。随后,他沧桑的老脸上显出疑惑,问箭杆一样的老噶礼道。
“江神见着!这松花江的下游江口,我前后走了六七趟,却一直没听过,这里竟然有什么拉哈苏苏的废墟?”
“回额真,有的。就在前面,在勤得利额图山。”
“勤得利额图山?滑雪的、张网捕鱼的、江湾的山?”
“对!就在江湾后面的山上,我们就从这儿南下,然后沿着完达山北麓往西南走。若是再沿着松花江走,很快就会遇到弗提卫的斥候人马。一旦被他们发现,给了他们集结马队的时间,后面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
听到这,马哈阿骨打也策马上前。他眺望着南方江湾的勤得利山,又看向更远处层迭险峻的“梯子山峰”,完达山脉。这个纵横林海的生女真酋长,脸上少见的显出畏惧。对于自然蛮荒的敬畏,深深根植在每一个南迁的林海部族心中。无数代人的经验告诉他们,再强大的部落对手,只要是人,就都有战胜的机会。唯有林海、风雪、大江与群山,是渺小的人力所无法战胜的天神伟力。于是,他凝重的问道。
“主神大神灵庇佑!要入大山吗?我们这么多人马,入了大山,可就没那么多补给了!而一旦在大山里迷了路,那可是最可怕的灾难!”
“回大额真!我们不入大山,就沿着完达山脉的边缘走。这梯子一样的山脉从东北延伸到西南,直到扎里河。而只要到了扎里河,就不怕迷路了!”
老噶礼恭敬回答,脸上既有自信的肯定,也有谨慎的小心。而祖瓦罗深深看了这女真老头一会,郑重许诺道。
“噶礼!马队前进的路,我就交给你了!只要你替我们带好路.我许你衣食无忧,在床榻上老死!”
“!感谢萨满大人!谢主子!”
“不用多礼了!走吧,先带我们去拉哈苏苏看看!看看什么废墟老屋”
“好!主子这边走!拉哈苏苏,就在那山上!”
马队哒哒而去,行过曲折的江湾,登上荒草稀树的青山。所谓的废墟老屋,从远处根本望不见,尽数淹没在草木中。而只有深入山中,走到半山腰的位置,才能在清翠的荒凉中,霍然看到一圈倒塌的残迹。而众人牵着马,沿着残迹往前,才发现这山中遗址的规模大的惊人,哪怕比起奴儿干都司都不逊色,俨然是一座废弃坍塌的古城模样!
“主神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朝廷应该没在这里,建过什么大卫所啊?”
看着这苍凉的废墟城址,看着那些完全倒塌的屋舍残痕,阿力蹙起眉头,肯定这种过于沧桑的印迹,绝不是大明留下的。而老噶礼有些感慨的伫立在山头,遥望着玉带一样的松花江,又一次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个傍晚。在傍晚的暮色里,他年轻的父亲带着他,登上荒无人烟的古城,手里还提着马鞭。然后,他就在古城深处半倒的石碑上,迎风对着夕阳撒了泡尿,尿了父亲和他自己一身。
“三十年前的那泡童子尿.”
老噶礼喃喃低语,仿佛闻到了孩童时的尿味,充满了时光离去前的活力。然后,他就顺着这年轻的味道,慢慢绕过草木茂盛的山头,走到被杂草和泥土淹没的土堆前。随后,他在土堆中摸了摸,摸出一根腐朽马鞭的木柄,还有一截指骨。而用木柄挑开泥土,就显出半倒石碑的一角。那仅仅一角的位置上,刻满了奇怪的方块字,却又根本看不懂,就像三十年前一样.
“咦?!这是?!”
亲卫们挖开草土,拂去石碑上的泥巴。哈儿蛮酋长阿力就伫立在那石碑前,怔怔看了许久。他那颗过于聪慧的熟女真脑袋,此刻也变得茫然起来。好一会后,他才不确定的,念出一句话来。
“兀惹城?李氏?这是什么时候,谁修的城?难道是大元留下的?还是更久以前?难道是大金?.”
“这字?难道是.啊!是了,是更古老的女真大字!是各部依然在用的女真文起源!”
旁边的祖瓦罗睁大眼睛,仔细瞧着石碑上的方块大字。那些大字字形古朴,排列自上而下,虽然是借鉴汉字演化而出,却夹杂着“鹰”、“熊”、“江”等事物的象形符号。而与后世借鉴蒙古文的满文相比,这种汉化的方块女真大字,才是女真诸部真正的、最古老的文字传承。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