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队伍宛若一条疲惫却凯旋的巨龙,从古道深处缓缓蜿蜒而来。骆马的蹄声沉闷低缓,背囊里堆满贡品,铜铃与饰物叮当作响,仿佛胜利的伴奏。曼科高坐在野牛之上,头饰金羽随风飞舞,面庞覆满风尘却掩不住新王的自信与倦意;格雷蒂尔骑在另一头野牛旁,红胡须沾满尘土,铁斧随意扛肩,口中哼着粗犷的维京歌谣。他的水手与各族勇士纵声大笑,步伐豪放,喧嚣中透着野性。队伍后方,贡女低眉前行,眼神交织着恐惧与顺从,为这支凯旋之军投下阴影。而托戈拉所率军士却依旧整肃无声,纪律如铁,恰似喧嚣边缘那股冷静的锋芒。
他们带回了堆积如山的贡品与贡女。成袋的金黄玉米、鼓胀的藜麦、鲜红辣椒、晒干的肉条、河谷盐块与野蔬,散发着谷物醇香与盐的咸涩;其中还夹杂着晶莹的玉石、锋利的青铜刀刃、粗朴却温暖耐用的羊毛与棉布。曼科将之视作帝国基石,神色凝重;格雷蒂尔却笑着分赏,视作单纯战利品。
更重要的是,这次长达月余的巡视所带来的震慑,远超实际收获。凡他们踏过的聚落人人战栗,未及巡视之地亦惶惶不安,自觉遣人向库斯科纳贡。消息如山风般在高原扩散,部落间低声传颂“白神”与“印加”的名字。自此,骆马驮队络绎不绝,载着贡物与恐惧涌入谷地。库斯科仓库顷刻盈满,空气中交织着骆马嘶鸣与贡女低泣,新生的权威便在山谷间沉甸甸地落下。
一回到营地,格雷蒂尔便径直往自己的帐篷走去。临进门前,他还扯着嗓子朝曼科大喊:“我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分赃的事儿,等明天再说!”
“好嘞!”曼科笑着挥了挥手,像是在纵容一个已经玩累的孩子。
格雷蒂尔的确是透支了精神——这些日子耀武扬威、吃喝放纵,终于把这头粗豪的北方熊耗得筋疲力尽。他那魁梧的身躯像疲惫的猛兽般一头栽倒在兽皮垫上,红胡须上还沾着尘土与酒渍,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哎哟……这些蛮子的酒,烈得要命……老子得睡三天!”
话音刚落,帐篷外便传来维京水手们的哄笑,粗犷的笑声像雷声般在营地回荡。他们也各自散去,三三两两钻进营帐。夜色笼罩下的营地顿时弥漫起一种喧闹后的喘息,粗放与倦怠交织,犹如山谷里呼啸了一整日的风,终于渐渐归于沉重的静谧。
曼科·卡帕克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亲自带着贡品来见李漓。他指挥战士们将食物堆在大帐前,那些玉米、藜麦、辣椒与风干肉像小山般堆叠,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随后,他又将那些被掳来的贡女,连同主动送来库斯科的女子一并押到大帐外,整齐列队,任李漓挑选。
一排少女站在风中,肤色或古铜或浅褐,长发披散,身着粗糙的棉裙。她们的眼神闪烁着泪光与惶恐:有的低垂头颅,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泥土;有的却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位异域来客。李漓心中微微一震,不禁暗暗感叹——曼科虽生于这片看似原始落后的土地,却已深谙人情世故,懂得饮水思源。曼科这份回馈与笼络,恰似棋局中的稳健落子。眼前的少年,正在从稚嫩的继承人蜕变为精明的君王。
此时,尼乌斯塔与阿涅赛正巧外出观景。二人沿谷地古道并肩而行;阿涅赛手中捧着小本子,勾勒着春日雪峰的轮廓,尼乌斯塔则低声讲述着部落的传说。她们的身影在春风中渐行渐远,仿佛与这一幕喧嚣格格不入。
留在营地的李漓随行女眷们见此情景——大帐前堆满了贡品,少女们如同货物般低眉顺目地站立——不约而同地投来白眼。那眼神锋利如刀,既有醋意,也夹杂着讥讽与不屑。
巴楚埃撇了撇嘴,双臂环胸,冷冷地哼了一声:“哼,又是这一套。”
赫利甩了甩一头金褐色的长发,嘴角勾起一抹带刺的笑意:“男人啊……”
凯阿瑟蓝眸一闪,手中弯弓被她拽得更紧,几乎就要指节泛白,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伊努克则轻轻拍着怀中熟睡的婴儿,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疲惫与怜悯,缓缓叹息一声,也悄然走开。
顷刻之间,女眷们各自散去。帐前喧闹退去,唯余贡女们低低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寒风中颤抖的细枝。
“都不许哭!谁再敢哭,就去送她侍候格雷蒂尔!”曼科怒声喝斥,语气狠厉,声音像鞭子抽在空气里。
这一句话,立刻让哭声戛然而止。贡女们全身一震,面色骤然煞白,仿佛被猛兽的利爪掐住了喉咙。她们都觉得,去侍候粗鲁而魁梧的格雷蒂尔,对她们来说无异于生不如死。
这些日子里,李漓已等得有些不耐。一见曼科归来,李漓立刻板起了脸,目光凌厉,语气里透出几分压抑已久的责怪:“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曼科却满不在乎,满脸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