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达米安自己还不知道。
因为这只是他无意间造成的副作用——在场几人,包括达米安,都早就把那一件事忘了。
巢穴刚刚倒扣在天上时,天地间仍飘着雨。
不知来源于多少陷阱、多少剧本的规则,纷纷扬扬地伴着雨丝,一起飘散落进人世里;其中有一丝裹着规则的细雨,落在柴司脸上,被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抹,给抹碎了。
柴司心想,他的好运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一切都是因为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规则文字被包在雨水里一起被抹开了,于是在场几人,谁都不知道那条规则原本是什么内容。
当时它只剩下了三截碎片,有气无力地沾染在柴司手指上,分别是:
“仅有在”
“的时候”
“上映”
在场众人,包括达米安,当然都看见了这三块碎片;但它们无法组成任何意义。
如今柴司终于明白了它的意义。他甚至都可以补完那一条规则了。
“仅有在濒死之际被救下一命之后,又与人产生肢体接触的时候”
他想不下去了。
如果继续往下想,他宁可往自己太阳穴里插一把刀。
假如达米安、凯罗南不在这儿,他会崩塌成一片怎样的废墟,他不知道;同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依然站立着。
他甚至生出了几分恍惚的惊奇。
肝肠,血肉,骨头,与灵魂深处维系他存在的那一点东西,已经全都寸寸断裂了。为什么他还能站着?
为什么他还能思考?
他早已倒在地上,早已被神明的手按着头,按进了一场令他窒息的灭顶之灾——他们看不出来吗?
无论是凯罗南,还是达米安,都看不出来自己已经快要——
“太恶心了,”达米安仍然在喃喃地说,“太恶心了。我要吐了,真的,要掐灭掐灭掐灭你脸上那种恶心的东西……”
不论他脸上那种令达米安恶心的东西是什么,柴司知道,现在都已经消失了。
柴司慢慢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神思恍惚得像雨后一阵浮起的雾气,稀稀零零,笼在头脑里。
达米安还没看见他的脸。
不能让达米安知道——不能让达米安知道,他其实成功了,他早已切断了维系柴司二十五年的东西。
不让他知道,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柴司无法忍受。
杀了你,就是杀了你。你永远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像十七年前那晚一样得意。
要帮凯叔——
要帮凯罗南达成他的目的。
“我也不走,”凯罗南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好像没有听见达米安说话一样,握着柴司的肩膀,对柴司说:“这件事,我们一起面对。”
柴司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先不要与他针锋相对,”凯罗南示意他先退开一些,“让我与他谈谈。他仍然认为我是爸爸,那就好办得多。”
柴司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从茫茫虚无大雾里,捞出自己的脚,踩在噩梦的地板上。一步一步,他向停车场空地边缘走去。
柴司走得很远;回过头,发现他已听不见达米安与凯罗南的交谈声了。
是不是太远了?
眼下他的行动态度应该维持原样,或许他不该……算了,就这样吧。
柴司提不起力气走回去了。
他重新转过头,盯着昏黑无光的百货商店楼,目光惘然无着。他只知道,自己正在看那一个小阳台——柴司与它之间,只隔了一条窄马路。
他呆呆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过来,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正在等什么。
直到小阳台上一片片昏影中,忽然有什么微微一动。
一个人影轮廓慢慢地从昏暗中浮起来——刚才那人似乎正趴伏在地上。
是谁?
柴司朝人影仰起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正看着此时此地唯一一个愿意救他的人。
怪不得他失魂落魄之间,走到了这里来。
“……柴司?”
他立刻认出来了——是麦明河的声音。
怎么会是麦明河?
或许是答案实在太出乎意料,或许是世界早已变形得叫他认不出来,柴司竟然反而不吃惊了。
好像他们约定好了要碰面一样,他甚至都想不起来问一句“你怎么会在这儿”,只是自然而然地说:“你趁现在快走吧。达米安会发现你的。”
“他已经发现了,”麦明河小声说。
柴司怔怔地看着她。
“他刚才不是往我这儿盯了一会儿吗?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已经发现是我开的枪了。”
麦明河说到这儿,观望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