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塔伦蒂诺,2004年&bp;3月&bp;26日,《好莱坞报道者:背后的导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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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房间。
在&bp;35毫米柯达胶片的画面上,明暗相间的光影布满了每个房间的角落,幽暗的阴影无处不在,还有粗糙的颗粒感在空气中微微闪动。
这一切,就像是30年之前拍出来的。
胶片在放映机里发出轻微的嗒嗒声,齿轮转动着,把这么一副仿佛布满尘埃的图像,投在了白色的幕布上。
在那儿,被男人吓得摔倒在地的奎文赞妮从地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慌慌张张把凳子重新扶了起来。
来自东方的男人就坐在她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没有动弹,甚至连眨眼都没有。
那条骇人的枪伤从他右脸颊蜿蜒至耳边,灯光打在上面,就像一条蜈蚣。
随后,他说话了。
蜈蚣随之活了起来,在他脸上微微颤动。
他用中文说了一句话。
奎文赞妮怔了一下,露出慌乱的神情。
陈诺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嘴角绷得很紧,用一种略显生硬的口语腔调,重新换回了英语,慢慢吞吞说道:“你在骗我。你连我们的话都不会说……你是个骗人的小丫头。你不认识洪,你之前只是蒙中了。”
“不,我没有!”奎文赞妮急得连连摆手,往后退了几步。
“她长什么样子?”
‘她、她……啊,我想起来了!’奎文赞妮眼珠急转,突然抬起头,直直的看着男人,一口气说道:“她是黑色的长头发,大概五英尺五寸高——”
她用手比了比,“——很漂亮。”
陈诺不为所动,冷冷道:“还有呢?”
“还有,我不记得了。”奎文赞妮急冲冲的说道,“我对上帝发誓,我真的见到她了!她还跟我说过话!洪,对,我听到她是这么说的,她当时被绑起来了!”
陈诺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丝冷笑,嘴唇微张,正要说话。
突然,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砰,砰,砰。
奎文赞妮猛地闭上嘴,跑到房间角落里,藏进了窗帘后面。
陈诺抬眼瞥了她一眼,然后缓缓走到门边。
“吱——”
他打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胡子拉碴的白人壮汉,穿着一身沾满尘土的灰色长呢外套,腰间各自挎着一把柯尔特左轮,脸上是乱糟糟的浅色胡子。
前面那个壮汉叼着根烟,眯起眼,越过陈诺往屋里张望。
“我听说你把一个小黑鬼带进了这里?”
他说着,语气带着嘲讽与厌恶,嘴角一扯,露出几颗发黄的牙。
“你这个肮脏的清虫,”他吐出一口烟,嗤笑着继续道,“前台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们这儿不欢迎那种颜色的东西吗?”
陈诺淡淡道:“没有。”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这里不欢迎黑鬼。你懂吗?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她交出来,要么你就跟她一起滚出去。”
陈诺眼睛都没有眨,“她就在房间里,你可以进去把她带走。”
“算你识相,Chk中国佬。”壮汉往陈诺脸上喷了一口烟,然后往他的胸口推了一把,随后一摆头,他身后那个壮汉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镜头却没有进去。
就暂停在门口,对准了陈诺的脸。
他没有转过头去。
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事实上,从他出场到现在,脸上表情都很少很少。
这并不意外。
当一个人的右脸曾被子弹击穿,他此生能做出的表情,除了吓哭小孩,大概也不剩多少。
然而,幸运的是——
除了那一道枪伤之外,他还有一双深邃的黑眼睛。
深邃得像盛夏的夜空,又像深夜的大海。
你若不去看它,会以为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可当你凝视时,才会发现,那眼中藏着一切。
镜头缓缓推进,给了陈诺一个极近的特写,在画面上露出胸口以上的半身。
灯光在他瞳孔里闪烁出一点冷色的光,让坐在银幕前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再移开视线。
这时,房间里传来了女孩的惊叫声。
“放开我。”
“o!我不要!”
“救命,救我!”
那一双看似空无一物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波澜,他低头,点燃了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