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时间仿佛凝滞。
没有爆炸,没有撕裂,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只有一道极细、极冷的光,自艾多隆眉心缓缓扩散,如蛛网般爬满他那苍白肿胀的脸庞。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眶中翻涌的混沌能量像是被冻结的潮水,停滞不动。他张开嘴,想要咆哮,想要诅咒,想要召唤亚空间的万魔齐鸣来对抗这不可名状的存在,可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干涩气音,如同风穿过枯骨缝隙。
多男的手指未动,指尖却已穿透了现实与虚妄的界限。
他点下的不是力量,而是“否定”。
一种对“存在”的否定。
艾多隆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不是消散,也不是蒸发,而是从物质世界的记录中被轻轻抹去,就像书写者用橡皮擦去纸上的一行字。他的皮肤、肌肉、骨骼、内脏,乃至灵魂深处烙印的混沌符文,都在无声无息间褪色、淡出,仿佛从未曾诞生于这片宇宙。唯有那柄金之锤还悬停在半空,嗡鸣不止,像是在哀悼它曾经的主人。
台阶之上,那些失去皮肤的男子们停止了前进。他们跪在地上,仰望着多男的背影,眼中没有狂喜,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他们的身体早已残破不堪,靠亚空间蜘蛛维系生命,靠仇恨支撑意志,如今仇敌已灭,他们反而显得空荡。
荷乌斯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沙哑:“吾主……您真的……杀死了他?”
多男没有回答。
他缓缓收回手指,任由艾多隆最后的一缕气息化作风中的尘埃。那具曾统御凯恩之子、凌驾于万千堕落灵族之上的身躯,终究连尸骸都未能留下。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荷乌斯。
“他从未真正活着。”多男的声音很轻,却像钟声般回荡在整个宫殿,“他只是腐烂的梦,在周云的梦境边缘蠕动。而现在,梦醒了。”
荷乌斯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艾多隆不是被杀死的??他是被“不再需要”而消灭的。
就像人不会记得昨夜梦中的一只蟑螂,当意识回归清醒,那蟑螂的存在便毫无意义。
多男的目光扫过四周,落在甄英黛身上。她仍站在王座之后,灰绿色的袍子猎猎作响,手中握着那柄由同胞骸骨打磨而成的骨刃,刃尖滴落着不属于她的血。
“你做得很好。”多男说。
甄英黛没有回应。她只是缓缓跪下,将骨刃横置于身前,额头触地。
这不是臣服,而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农人献谷,猎人献兽,战士献敌首。她献上的,是她亲手终结的混沌领主之名。
多男走下台阶,脚步轻得仿佛踩在云上。他的身影在光线中时隐时现,有时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有时又像是跨越万年的神?。当他走到甄英黛面前时,忽然蹲下身,伸手拾起那柄骨刃。
“这不是你的武器。”他说,“你本不该沾染这样的血。”
甄英黛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可我必须这么做。”她低声说,“为了他们。”
她指的是那些被剥皮者,那些在地底祈祷的信徒,那些每日在痛苦中挣扎却仍相信救赎的生灵。
多男沉默片刻,随后将骨刃轻轻折断。
“咔。”
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他们的信仰,不需要以杀戮为祭。”他说,“你们的痛苦,也不该成为复仇的燃料。我来,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为了终结它。”
他站起身,将断裂的骨刃抛向空中。就在那一瞬,无数迷你哆啦与栗子馒头自虚空中浮现,环绕着碎裂的骨头旋转飞舞,如同星环围绕恒星。紧接着,一阵微风吹过,骨屑化作粉末,随风飘散,竟在空中凝成一行古老的文字:
**“你们已被看见。”**
荷乌斯猛然抬头,眼中泛起泪光。
他知道这是谁的话语??那是周云在梦中低语的句子,是所有被改造亚人类在绝望中反复默念的祷言。
而现在,这句话终于以实体显现。
多男抬头望向穹顶。那里原本镶嵌着由少女皮肤拼接而成的马赛克壁画,描绘着艾多隆享乐的场景。此刻,那些皮肤正在脱落,一片片坠落,露出其后漆黑的虚空。而在那虚空中,一颗微弱的光点悄然亮起。
像是一颗星星。
又像是一只眼睛。
“他还看着我们。”荷乌斯喃喃道。
“不。”多男摇头,“是‘我们’看着‘他’。”
话音落下,整个宫殿开始崩塌。
不是因为地震或爆炸,而是因为这座建筑本身失去了存在的依据。它建立在压迫、剥削与混沌崇拜之上,而今这些根基已被抽离,它自然无法继续存在于现实之中。墙壁化为尘埃,梁柱如沙堆般倾颓,连那象征权力的王座也在风中碎裂,还原为最原始的粒子。
唯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