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直叫了辆出租车,四十多分钟后赶到了寺庙。
这座寺庙在泰国林立的寺庙当中并不稀奇,都是金灿灿的外观和古里古怪的气味,外加令人不爽的商业格式。在一位身兼服务生的僧人带领下,霍直来到翁兆刚独坐的一间禅房,其实那就是一间以寺院格局为特色的酒店标准间。
门有划,霍直一推,正好与盘膝坐在暗金色佛垫上的翁兆刚面对面。
“刚哥,就你自己啊?”霍直进屋之后寻望了一圈,又回头看了看被僧人关严的房门,面带不解。
翁兆刚缓缓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唉!小东啊!可能是这辈子做的横事儿太多了,我总感觉不托底,见庙烧香,见佛下跪,找不到寺庙就找教堂,总觉得这些有神灵的地方最适合我,你说我是不是欠债太多了啊?”
霍直有点发懵,这哪里是神级黑道大佬翁兆刚说的话啊?屈指算来,自己最后一次与翁兆刚见面到现在不过半年多,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这变化简直是颠覆性的,虽然翁兆刚年过七旬,但他那超凡脱俗的大人物气质一直将他笼罩得神采奕奕,而且其中蕴藏着毋庸置疑的威严。也只有习惯于别人服从自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仪态,轻而易举的一个动作和随随便便一句话,都渗透着雷霆之威,让人望而生畏。
但霍直今天怎么突然就觉得他满脸的沧桑,而且身体也较半年前佝偻,好像大病初愈似的。
“这……刚哥……”霍直被这突如起来的情况冲击得有些无措,语音系统滞怠无序。
看霍直一脸疑问,翁兆刚又是一声苦笑,手支地板伸开双腿,慢慢站起身,轻轻抚弄了一下灰色薄纱功夫衫,低头瞅着手上捻动的一串佛珠,满是伤感地说:“小东,听说什么没有?”
这一问更是一团浓雾,霍直搓了搓手,说道:“没……没有哇!除了缅甸的事儿,我啥也不操心呐!”
“你宝哥没了。”翁兆刚的薄眼皮拉得细长,眼神勾在佛珠上。
“什……什么?宝哥没啦?啥……啥时候的事儿啊?”霍直的震惊不是假的,脚尖快速向翁兆刚跟前碾动几步。
“唉!十几天了,惨呐!让人打了十六枪。”翁兆刚的眼神还是没动,死死地盯着一颗一颗滑过手掌的佛珠。
“咋回事啊?谁干的?”霍直仇恨满腔,完全入戏。
“目前没法确定是谁,但我心里有谱。”翁兆刚说完,眼神缓慢地滑过霍直的T恤衫,爬到他的脸上。
霍直微张着嘴,拿着墨镜的右手抬了抬,咕噜着咽下一口不明就里的气息,然后眼神在地板上不停地搜寻,像要找出杀父仇人。
他知道,翁兆刚的眼神正像钻头一样窥探着自己的表情,一定要入戏、入戏、再入戏……
“是谁?我去找他!”霍直猛地抬起头,直视翁兆刚的眼睛。
翁兆刚抬手拍了拍霍直的肩膀,眼神恢复了以往的锐利,皱着布了几颗老年斑的额头,说道:“坐下,慢慢说,慢慢说。”
霍直坐在佛垫旁边,然后轻扶着翁兆刚的胳膊,等他缓缓坐稳在佛垫上。
“小东,我轻易舍不得动用你,现在是你帮刚哥的时候了。”翁兆刚说话时眼神从霍直脸上挪开,又聚拢在佛珠上,仿佛他是和自己身上的某件器官在对话,除了言出即行之外,根本不会有其他结果。
霍直把墨镜换到了左手,右手握成拳头,用力顶住地板,绷着浑身的力量说:“刚哥,你指哪儿我打哪儿,不带差事儿的!这一点不用我多说吧!”
翁兆刚的额头又聚起那几道顽固的褶皱,目光向正前方延伸,落在浅黄*色的房门上,好似抚今忆昔引起创恸,一边慢慢捻动佛珠,一边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也不能永远做大。如今,你刚哥我也被人踩啊!”
“什么?踩你?外星来的吗?”霍直腾地站了起来,典型的怒发冲冠。
翁兆刚的薄嘴唇抖了抖,精心修剪过的胡须根部泛着白茬,似乎预示着生命尽头将至。他鼓了鼓鼻翼,干咳了几声,说道:“东啊,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咱硬实的人多了,但大多数管道还是给咱们留条小茅道的,就算交不成朋友,也不会与咱为敌。不过,那个徐贵……噢,徐贵是谁你知道吧?”
霍直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无助地摇了摇头,他脑子里确实对这个名字没啥印象。
翁兆刚微微一笑:“呵呵,也不能怪你,在缅甸一待就是十八九年,对国内的事儿不关心也不感兴趣,更不知道春江省出了这么个身价几千亿的大管道吧?”
经翁兆刚一提醒,霍直忽然回想起来,当年自己被翁兆刚偷天换日救出险境之后,在香港别墅的一次谈话中,听翁兆刚提起过这个名字,当时翁兆刚和黑军还把这个人做为“难题”探讨过的。那时只听说这个人身价上百亿,已经不睬翁兆刚了,没想到十八九年过去,人家已经壮大到几千亿身价了,真是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