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学时常去的一家通宵营业的羊汤馆，离这里不远。

    李允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迈开了脚步。他的动作甚至比平时更沉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怎样的频率撞击着肋骨。他不是走向一家羊汤馆，他是走向一个刚刚被撕开裂缝的现实。

    街道依旧车水马龙，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影。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在李允眼中，这片他生活了多年的城市景观，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滤镜。每一扇窗户后面，每一个行人的脸上，似乎都潜藏着某种他刚刚窥见一角的、巨大的秘密。

    他下意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细节——路边积水泛起的涟漪是否圆润自然？广告牌闪烁的频率是否恒定？他甚至刻意数了自己的心跳，与秒针的走动对比……他像一个突然被丢入敌国的间谍，试图从最平常的景象里，分辨出潜藏的异常。

    十五分钟后，他推开了那家熟悉羊汤馆的玻璃门。温暖浑浊的空气夹杂着羊肉的膻香和烟草味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角落里，张珩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两碗没动过的羊汤，但他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看到李允，他几乎是弹了起来，一把将他拉到最里面的卡座。

    “你电话里怎么不说清楚？”李允压低声音，率先开口。

    “怎么说？在电话里说‘喂，李允，我们可能被外星人点名了’？”张珩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从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里调出一组数据图表，推到李允面前，“看看这个，三个小时前开始的。”

    屏幕上显示的是来自不同深空射电望远镜的实时数据流。复杂的频谱图上，一条极其狭窄、功率恒定的信号，清晰地叠加在宇宙背景噪音之上。它的频率在极窄的范围内以某种复杂的数学规律（李允一眼就认出那类似于素数序列）跳变，精准得不像自然产物。

    “来源？”李允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比邻星b方向。”张珩的声音更低了，仿佛怕被什么存在听见，“但这还不是最诡异的。诡异的是，这条信号的强度，在大概十分钟前……突然增强一个数量级，而且调制方式里，被嵌入了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类似……类似自指校验码的东西。”

    “自指校验？”

    “对！就好像……这条信号不只是在传递信息，它还在确认自己的信息是否被‘正确接收和理解’！”张珩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而信号增强和编码变化的时间点，几乎和你到我这里的时间……吻合。”

    李允沉默了。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悬停的雨滴，那倒退的秒针，那冰冷的“预热程序”。

    这不是巧合。

    比邻星方向的信号，是对“预热程序”的响应？还是说，他刚才的经历，本身就是对这信号的一种……“接收确认”？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霓虹灯依旧闪烁。但在他眼中，这座城市的夜空，仿佛被一张无形巨网缓缓罩住。网的另一端，攥在某个未知的、正在执行“大过滤器”程序的存在手中。

    而他和张珩，似乎成了网上最先感知到拉扯的两只虫子。

    “我们……”张珩咽了口唾沫，“我们该怎么办？上报？”

    李允收回目光，看向平板屏幕上那条冷静而强大的信号，又看了看手腕上那枚仿佛无事发生的机械表。

    “上报？跟谁说？说什么？”他的声音异常平静，“说我们收到了外星信号，而且我可能刚刚参加了一场末日预告的彩排？”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

    “先弄清楚，‘预热程序’之后……‘正剧’什么时候开场。”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