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同样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帝王,对战场态势的嗅觉敏锐无比。
他清晰地看到,韩重赟的铁骑冲锋势头已被遏制,失去了速度的骑兵陷入重步兵的绞杀阵中,正在被一点点磨损、消耗。唐军黑甲兵的韧性与顽强,远超他的预估!
再这样僵持下去,他这支耗费巨资打造的精锐骑兵,很可能就要被硬生生耗死在这滩头之上!
“鸣金!令韩重赟变阵!散开,游弋袭扰,不可再强行冲阵!”
赵匡胤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他知道,第一次冲锋未能击垮对方,后续再组织的冲击,威力将大打折扣。
代表着撤退和变阵的钲声与旗号再次响起。
正在苦战的韩重赟听到钲声,心头一凛,虽有不甘,却知陛下判断无误。
他长枪一摆,奋力格开几支刺来的步槊,大吼道:“散开!游射!缠住他们!”
训练有素的宋军铁骑闻令,试图摆脱接触,向两翼散开,准备利用弓箭进行袭扰,发挥骑兵的机动优势。
然而,战场主动权,岂是那么容易易手?
一直在前线浴血奋战的胡则,独眼之中凶光爆射!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宋军骑兵试图脱离接触的瞬间,以及那在亲兵护卫下,依旧格外显眼的宋军主将韩重赟的旗帜!
“想走?留下命来!”
胡则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猛地一把扯开破损严重的胸甲扣带,任由其哐当落地,露出满是伤疤和汗水的精壮上身,状若疯魔。
“黑獾营!还能喘气的,跟老子来!”
他咆哮着,点齐了身边约莫两百余名同样杀红了眼、甲胄残破但战意高昂的黑甲悍卒。
“莴彦!这里交给你了!老子去摘了韩重赟的狗头!”
胡则朝着中军方向吼了一嗓子,也不等回应,便挥舞着已经砍出缺口的陌刀,如同一头脱枷的猛虎,带着这两百黑甲死士,不再维持严整阵型,而是化作一柄尖锐的黑色匕首。
以一种决死的姿态,凶狠地插向正在试图调整阵型的宋军骑兵核心,直指韩重赟!
斩将!夺旗!
只要成功,宋军骑兵必将崩溃!
这僵持的血局,便将由大唐,一举奠定胜势!
胡则,携着黑甲军死战不退的余威,发起了这场战役中,最决绝,也是最危险的反冲锋!
“韩重赟!拿命来!”
胡则的咆哮压过了战场的喧嚣,他独眼赤红,浑身浴血,破损的甲胄下肌肉虬结,宛如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
他根本不顾及自身防御,手中那柄满是缺口的陌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只管向前劈砍,硬生生在混乱的敌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扑那杆“韩”字大旗下的身影。
两百步!
一百步!
距离在亡命的冲锋下急速拉近!
韩重赟刚用三尖两刃刀将一个试图靠近的黑甲兵连人带甲劈得踉跄倒退,忽觉一股惨烈的杀气锁定自身。
他猛地抬头,正看到那独眼猛将状若疯魔般冲来,其势竟让他这沙场宿将也心头一凛。
“找死!”
韩重赟勃然大怒,他乃大宋殿前都指挥使,勇力冠绝三军,何时被人如此轻视,竟有步卒敢直冲他的帅旗?
“亲卫队,随我杀!斩了这唐寇!”
血气上涌,韩重赟竟不打算依靠骑兵游斗,而是要正面硬撼,将这不知死活的唐将碾碎!
他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随即如同离弦之箭,迎着胡则便冲了过去。
手中三尖两刃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如同毒蛇出洞,直刺胡则胸膛!
五十步!二十步!
双方瞬间进入搏命距离!
“杀!”
胡则面对疾冲而来的战马和那闪烁寒芒的刀尖,不闪不避,反而在最后时刻猛地一个侧身滑步,险之又险地让过刀锋。
手中陌刀自下而上,一记凶悍绝伦的“撩阴式”,直奔战马柔软的腹部而去!这一招阴狠毒辣,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韩重赟没料到对方如此悍不畏死,刀法一变,由刺转压,三尖两刃刀猛地向下格挡!
“镗!”
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开!火星四溅!
韩重赟借马力,这一压势大力沉,胡则虎口迸裂,陌刀几乎脱手,整个人被震得倒退数步,气血翻腾。
但他独眼之中的凶光更盛,嘶吼着再次扑上!
而此时,胡则带来的两百黑甲悍卒也已死死缠住了韩重赟的亲卫骑兵。
这些黑甲兵完全放弃了机动,三五成群,背靠背结成小型圆阵,如同一个个移动的铁刺猬。
宋军亲卫的马刀砍在他们的板甲上,叮当作响,却难以致命,反而被他们抓住机会,用步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