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靠着坑道边默默前行，粗糙的岩壁不停刮擦身上的工作服，发出了只有他能听见的细微声响。
黑暗深处，那团模糊光影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原来是数道不时重叠又分散开来的白色光束。
没人说话。
脚步声在寂静中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周方有些着急，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在对面几道头灯的照射下无所遁形。
但他偏偏不能开灯，这样无异于打草惊蛇。
他必须尽快找到距离最近的岔口，以便在被宋翔看见之前先一步将身形隐藏起来。
没弄清楚宋翔的打算前，周方并不愿意直接与对方正面冲突。
最理想的结果，就是在宋翔毫无察觉时，抢先以异能将他一举控制住。
但在目不视物的条件下，周方的异能暂时也无用武之地。
但周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宋翔几人在黑暗中停下脚步，坑道中短暂响起嗡嗡的交谈声，接着他们的身影突然就在周方眼前彻底消失了。
周方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被宋翔发现了，一会儿后才醒悟他们应该是拐进了一旁的岔道。
问题是，失去了宋翔等人的头灯指引，周方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周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头灯，迈开腿摸黑前进。
但他的确加快了脚步，同时还不停紧张地朝左右两旁张望。
在黑暗中前行，不论是对时间或空间，似乎都很容易失去正常的认知。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周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已经错过了正确的岔口。
就在这时，突然有声音在脑中响起：“右边！”
周方愣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去，视野中果然出现了明灭不定的光影。
竟然差点就错过了。
周方在黑暗中顶了顶大拇指，猜想毕方应该能够‘看见’。
黑暗中，宋翔几人似乎已经停止前进，含糊的交谈声再次传来。
周方心中一紧，深吸口气，但浑浊的空气灌进肺里，却让他一阵难受。
他们应该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周方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朝宋翔几人走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传入耳中的谈话也越加清晰起来。
显然是徐安安的声音在说：“宋翔，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宋翔满不在乎地反问道：“有什么后果？”
徐安安原本清亮悦耳的嗓音，此刻已经变得低沉而愤怒：
“这是几千条人命，几千条啊！他们背后就是几千个家庭。宋翔，你真的忍心吗？”
宋翔没有说话。
一阵沉默过去，周方不认识的那名工人开口哀求道：
“研究员，求求你，我还有老婆小孩，我死了他们该怎么办？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这辈子都会感激你，求求你！”
宋翔叹了口气道：
“我很遗憾，但不只是你，矿坑里的所有人都不会白白牺牲。所有人类都会永远记得他们。”
“我不想被人记住，我只想好好活着……”
宋翔忍不住骂道：
“够了！不要再说了，赶紧把最后一个反应器拿出来。你要是再啰嗦，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去死！”
此时，周方终于看清楚了宋翔几人的情况。
宋翔独自站在一边，手中依旧举着机械式手枪，枪口对着正蹲在地上的中年工人。
徐安安则站在工人身后，脸孔在头盔影阴下只能勉强看见紧抿的嘴唇。
周方琢磨着宋翔所说的话。
最后一个反应器？
如果现在工人手中的是最后一个，那么是否代表，先前还有其他反应器已经被放置在其他位置了？
此时周方不由有些投鼠忌器。
在没办法确定宋翔打算如何引爆这些反应器前，恐怕还不宜贸然出手。
此时，徐安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翔，你这样做是没用的。难道你真以为婆娑联合会因为你毁掉一个源晶产地，就因此放弃使用一切源晶的科技？”
“你错了。”
“我错了？”
“人类需要的是榜样。当第一个榜样挺身而出，就能够激励鼓舞其他志同道合的人。他们会追随我的脚步，络绎不绝地舍生取义，最终毁掉宇宙里所有源晶矿。”
周方皱着眉头，宋翔显然已经失去了正常认知，不然也没办法用这么荒唐的话来自我激励。
想起上次在预定地探勘时的情景，事实上，当时宋翔已经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只不过还算掩饰得当，听上去还像个正常人。
也不知他那时是否已经做出了炸掉矿坑的疯狂计划。
徐安安看向宋翔，身体因为太过激动而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