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大叔，当年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帮过村里人多少忙，可是呢？”白允诺猛地站起来。“他们连问都不再问一声，黄家借的十五个铜板，送给胡家整整的一头鹿，还有那张虎皮，现在还在王老太的屁股底下垫着，那是我爹冒着生命危险打来的，就因为王家的人说他老娘害风湿，我爹就亲自上门拱手相送，可是呢，我爹去世的时候，他家连一炷香都没有来上过……”白允诺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冉大哥……”大壮牛想说些什么，但奈何嘴巴笨，一张口就不知道说什么。
冉絔也站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白允诺的肩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白，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现在诚实的告诉冉大叔，那牛，是不是你杀的……我还能保你一条性命！”冉絔直直的看着他。
当年白大手，就是为了救老马才死。白大手，就是白允诺的爹。
“冉大哥，你……”大壮牛也起身，却还是张嘴无话。
“不是！”白允诺肯定的说，目光坚毅，眼角晶莹，欲出不出。
“那你一个猎户，家里怎么连一件打猎的器具都没有？”
“猎人的东西当然是在山里面藏着，只有收获了才会带回来。”白允诺一边说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
“好吧！”冉絔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明天会叫两个人和你进山去看你的家当，这样，也能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好！”
两人走在小巷子里，气氛死寂。
“大牛啊，咱们来这里多少年了？”
“好像是二十多年了吧，又好像是没有二十年，俺也忘了。”
“唉，我真希望是我猜错了。”
“什么猜错了？”
“你觉得小白会是杀牛的贼子吗？”
“不怎么像。”
“如果他是，你说怎么办？”冉絔突然回头。
“俺……俺他娘的上哪里去知道啊？你是大当家，自然听你的！”大壮牛说完，气冲冲的往前走。
“唉……”黑暗中，又是一长长的叹息。
通天岛上，乡亲们依次被唤进白塔里询问，出来时总是那一句：你自己进去就知道了，而后神秘走开。说好的烹牛设宴，一直熬到戌时还是没有任何行动。
岛上燃起了七八垄大火，男人妇女们围坐在一起，小孩子困蜷在妇人怀里，说的谈的都是杀牛贼，烹牛宴的事情。
“大家，对不住了。”冉絔终于回来，走到人中。
“天色已晚，咱们明天正午再烹煮这头牛，届时，大家都要来。”
“唉，不是说好今天吗？”
“净扯犊子！”
“什么玩意？”
大伙低声嘀咕，也有可能是腹诽的声音太少，完全被那不一样答应称好的声音盖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便有两扶风寨的汉子随着白允诺进了山，回来时，正好赶上正午的牛宴。
只见，通天岛上人山人海，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有说有笑，你拾柴火，我洗菜叶，你割牛肉，我煮粟米。一派和乐融融。颇有当年十八寨聚义，三四千人一起吃大锅饭时的欢乐日子。
可是那欢乐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彼斯人，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
这句话初听觉得歪门邪类，歪得可恨，直教人咬牙切齿，硬想面红耳赤的进行据理辩驳。可个中滋味，唉，这天下真不能同富贵吗？其实，不仅是不能共富贵，共患难也很难……
这欢乐的场景，推杯换盏，大块吃肉的模样，这不是假象。只是吃着吃着，便有人数落起了各家都拿来了些什么。
张家有几担柴禾，李家出了几斗粮食……
当年他们什么都没有，一块肉都要大大方方的与毫不相识的旁人分享，今日，还是那些人，还是那些面孔，并且已是熟络，可是他们不仅不分，还担心自己吃少了。吃少了就等于是吃亏，宁愿吃亏的人，在他们的心里仿佛不是生来有患，便是后天有疾。
所以大家都吃得很快，吃得很急。
吃完过后，只留下通天岛上一地鸡毛。各种剩菜剩饭，各种泥泞污渍。各种……唉。
白允诺打猎的武器，全都在山里面藏着，这是跟着去的汉子带回来的消息，当然，白允诺也一起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村民们好像已经将杀牛贼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大家，又仿佛重新回到了宁静的生活，只有老马，他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时常，就颠颠撞撞的走在小路上。
看见其他人饲养的牛，他就想上去摸。然而他刚想接近，那人就喝道：“你个霉鬼，自己的牛都看不住，还想来祸害我这头？赶紧走，赶紧走！”
每当如此，老马总是会呆立在原地，很久很久，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心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北山和南山其实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