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刘表的催促信使再一次抵达。
刘备拿着这封新来的信,更感为难。
刘表此前就想让刘备率军帮他平定交州、南海,彻底讨灭作乱的张羡、桓阶等人。
而国贼在北,张羡、桓阶等人本身又是此前忠于朝廷的人,硬是被吕布出卖,不得已流亡交州避祸。
现在吕布、赵基并列为国贼,张羡等人举兵对抗的是刘表对交州的侵攻行为,本身是遵奉许都天子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刘表横在荆州,既限制了荆州方面志士举兵勤王、讨贼的可能,又阻碍了张羡等人率兵北上讨贼的道路。
对刘备而言,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孔融、陶谦来抬举的无名下将,作为许都朝廷的前执政之一,现在的刘备不缺刘表的提携或举荐。
刘备自己就能沟通许都天子,与其他公卿协商议政……换言之,刘备自身就是许都意志的分身之一,在位格上,他是高于镇南大将军、荆州牧刘表的。
他缺的是荆州的人力和物力,偏偏刘表管控的很紧,防贼一样防着刘备。
彼此只是纯粹的相互利用关系,刘表缺刘备麾下的百战精锐,也想要仰仗刘备携带的许都朝廷的意志。
其实,当刘备率军前往交州时,会极大动摇、打击张羡、桓阶以及士燮等人的意志。
荆州、交州之间的道路并不好走,刘备还要警惕刘表过河拆桥。
何况,刘备身上的这点许都意志,其实是个消耗品,是一点一滴攒下来的。
当刘备枉顾许都朝廷的利益,若跟刘表深度合作,去镇压张羡的话,那这点许都意志就会烟消云散。
面对刘备的几次拒绝,刘表这次改变了方案。
这次提议变成了邀请关羽、张飞率军南下,作为回报,刘表将南乡郡八个县也交给刘备,同时征新兵一万,连同器械铠甲一起移交给刘备。
一万新兵,刘备自然有把握吃到肚子里,并消化掉。
只要是为朝廷而战,新兵的籍贯问题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刘备深感为难,招来关羽、张飞与简雍、杨修,以及新谋士徐福。
徐福比较低调,自知无法跟刘备的发小伙伴简雍相比信任,也无法跟杨修比较出身、后台。
故而徐福坐在简雍的下位,聆听完刘备的阐述后,他沉默不语,没有急于表现自己的意思。
杨修手握狭长麈尾轻轻摇晃,不是一方士人的领袖,是没资格摇这种小扇子的。
强行拿麈尾摆谱,属于自讨没趣。
关羽沉眉不语,张飞神游物外,仿佛事不关己。
杨修沉吟再三,才开口:“主公,刘镇南心不在王事,不可与之深交。以臣之见,不妨上表朝廷。”
刘备闻言沉眉,他自然听懂了杨修的意思。
上表朝廷,做决断的还不是太傅杨彪?
为了应对晋阳伪朝的三师,许都朝廷也拜杨彪为太傅,很快也会诏拜太师、太保,各方都在争夺这两个名额。
但人多粥少,很不好分。
太傅杨彪如果下诏,让刘备、张羡、刘璋、刘艾一起讨伐刘表,同时给刘备一个荆州牧的身份……这真的很难拒绝。
毕竟,这可是天子许可,朝廷正式诏拜。
刘备犹豫再三,还是缓缓摇头:“不可,是刘镇南收留我军于困境。若奉朝廷诏令而讨之,于义不合。”
这时候张飞开口:“可是大哥,不听朝廷诏令又是不忠。”
关羽闻言睁眼斜视一侧的张飞,张飞也不管关羽、杨修与徐福的眼神变化,继续说:“刘镇南这人斤斤计较,哪里像是匡扶社稷、拯救万民的仁人志士?还不如赵元嗣,初见吕布时就赠战马三千匹、骑奴两千!”
“翼德不可胡言。”
刘备警告一声,张飞扭头看客厅大门,不与刘备对视,依旧说:“当时赵元嗣为讨贼臣曹操,与吕布素不相识,就能给战马三千、骑士两千。那刘镇南以弟称呼兄长,如今前后所拨不过五千老弱残兵,还不准兄长在南乡、义阳、章陵募兵,还屡次拘杀我军使者,如此兄弟之情,实在淡薄,令人不齿。”
张飞说罢双手撑着桌案起身,对刘备几人分别拱手,也不看刘备的难看脸色:“反正弟是北人,不习惯南方瘴气。兄长若要答应刘镇南,那兄长去,弟不去。”
刘备不言语,反倒是张飞气呼呼的模样,后退几步又嚷嚷:“弟身体不适,告退。”
“嗯。”
刘备鼻音重重算是应下了,张飞这才拱手长拜,又对着杨修、徐福与简雍拱手告别,几个人也稍稍抬手示意,算是把这个好人送了出去。
听到门外那故意踩重的脚步声渐渐离去,刘备一叹,看向关羽:“云长去看着翼德,多加约束。”
“弟领命。”
关羽不敢耽误,起身拱手,也对着杨修三人拱手,三人也都还礼,目送关羽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