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瑜独立于营寨辕门,手中那份从鞑靼军官身上搜出的羊皮地图,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上面的标记指向南方一处名为“野狐峪”的河谷,那里并非军事重镇,却是连接数条粮道、通往京畿腹地的隐秘捷径。
“传令,全军轻装,只带三日干粮,连夜开拔。”贾瑜的声音打破了战后的沉寂,当即决断道。
赵大一愣,下意识道:“大人,我们刚经历一场恶战,弟兄们需要休整,而且未经兵部调令,私自移防……”
贾瑜抬手打断他,目光依旧锁定在南方:“兵部?等他们的调令到了,鞑子的铁蹄早已兵临京城之下了。我们等不起。”
他顿了顿,看向赵大和周围聚拢过来的军官,眼神锐利如刀。
“此战,非为求功,实为救亡。鞑靼主力必是佯攻各处关隘,真正的杀招,便是这支乃至更多的奇兵,意图穿插腹地,断我粮道,甚至直捣黄龙。”
“野狐峪若失,北疆防线将腹背受敌,神京震动!”
他扬起手中的羊皮纸:“这便是证据!亦是战机!”
众军官面面相觑,贾瑜平日虽沉默寡言,但每每判断精准,数年来早已建立起极高的威信。
此刻见他如此笃定,又联想到方才大胜,士气正旺,当下不再犹豫,齐声抱拳:“谨遵大人将令!”
是夜,这支仅余四百多人的边军,掩埋了同袍,携带缴获的战马,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雪夜幕中,直扑野狐峪。
与此同时,太虚幻境。
风月宝鉴之上,原本清晰映照的贾府衰败景象,忽然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剧烈涟漪。
镜中代表贾府气运的那缕黑气,本该在不久后因卷入某场“交通外官、图谋不轨”的官司而彻底崩散,此刻却陡然凝滞。
甚至,隐隐有一丝极淡的金光从北方注入,如同细小的血管,勉力维系着那将断未断的命脉。
警幻仙姑纤纤玉指拂过镜面,试图抚平那异常的波动,镜面却反而一阵模糊,显现出北地风雪弥漫、一支军队悄然行进的模糊景象。
为首者身影笼罩在淡淡的皇道气息与铁血杀伐之中,难以窥其真容。
“又是他!”
警幻仙姑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究竟是何人,竟能屡屡扰动命数,连贾府这注定的败亡之运都能强行续接?”
她掐指推算,天机却一片混沌。
那源自北方的变数,不仅牵扯王朝兵戈杀伐之气,更带有一丝她无法完全理解的“秩序”之力,坚韧地对抗着她以情孽编织的命运罗网。
“痴梦,钟情!”
她再次唤来两位仙姑,语气已带上一丝急切,“下界北疆有变,贾族旁支有从军者,气运异常。”
“尔等速奉我令,遣派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两人前去查探,必要时可用那些风流孽鬼,引动其情劫,务必将此变数纳入掌控,或尽早剪除!”
两位仙姑领命,身影化作流光,出了太虚幻境。
警幻仙姑凝视宝鉴,看着那代表贾瑜的微弱金芒如同燎原星火,在命运的灰烬中顽强闪烁,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些许不安。
她布局万载,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她窃取天帝权柄、重定乾坤的计划。
野狐峪。
此地两山夹峙,中间一道蜿蜒河谷,虽是冬季,河水并未完全封冻,水流湍急。
谷地狭窄,不利于大军展开,却是奇兵突袭的绝佳通道。
贾瑜率军昼夜兼程,终于在第二日黄昏抵达野狐峪北端入口。
他并未立刻进入,而是派出麾下最机灵的斥候,带着那些驯熟的沙狐、雪貂、鹰隼,先行潜入谷中探查。
回报的消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谷内并非空无一人,已有近千鞑靼精锐提前抵达,正在伐木造筏,显然准备沿河南下。
敌众我寡,且敌军以逸待劳。
“大人,怎么办?硬冲肯定不行!”赵大看着谷内隐约的炊烟,急声道。
贾瑜目光扫过两侧险峻的山崖,以及谷中那道奔流的河水,脑中飞速计算。
对于天地规律的感知让他对地形、气候、乃至敌军的状态有着超乎常人的把握。
“不上,也不退。”
贾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请君入瓮,再水淹七军!”
他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
分出两百人,携带所有弓弩,悄无声息地攀上两侧山崖,埋伏于敌军必经之路的上方,多备滚木礌石。
另派熟悉水性的兵士,潜至上游,寻找合适地点,准备适时壅塞河道,制造小型堰塞湖。
剩余人马,则随他在谷口险要处设下路障,多布弓弩,准备正面迎敌,吸引敌军注意力。
“今夜子时,以火为号,同时发动!”
贾瑜沉声道,“此战,不留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