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胸口皮肤时,那一点冰冷的触感,才让他略微定神,可随即,便是更深的焦躁与惊惧。
他守着那半枚铜钱,如同守着一个滚烫的、不能言说的秘密,自己也成了那砧板上备受煎熬的肉。
思前想后,屠夫终于横下心,决定离开南京,寻一处安稳地界暂避风头。这乱世里,人命比案板上的肉还贱,他虽是个操刀的粗人,却也懂得“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
这日晌午,他从城南集市回来,肩上搭着条油腻的汗巾,手里提着最后半扇没卖完的猪肋排——权当路上的嚼谷。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子里还弥漫着熟悉的腥气。墙角那把用了十年的厚背砍刀静静躺在磨石旁,刀口映着从窗棂漏进的天光,亮晃晃的,照见过多少黎明时分的血肉分明。
他立在门槛边,目光缓缓扫过这间住了半辈子的屋舍。梁上垂下的铁钩空荡荡地晃着,曾经那里终日挂满鲜红的肉身;青石地板的缝隙里,年深月久浸成了暗褐色。忽然想起今早集市上,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激动地议论着什么,他低头剁着骨头,只觉那砧板的震颤从掌心直传到心里。
“是该走了。”他喃喃自语,弯腰从床底拖出那个落满灰的柳条箱。箱盖掀开的刹那,有杨木的清香混在腥风里飘起来——这箱子还是当年师父送的,说总有一天用得上。如今师父早已化作乱坟岗的一抔土,这话却应验了。
他把几件换洗衣服叠进行里,动作很慢,像在给猪羊开膛时那般仔细。当手指触到箱底那件半新不旧的棉袄时,突然想起开春时隔壁李嫂絮絮叨叨说的:“屠夫大哥,你这手艺走到哪儿都饿不着。”当时只当是闲话,如今想来,竟成了谶语。
窗外传来卖桂花糕的吆喝声,拖得老长的尾音在巷子里打着转。屠夫停下手,静静听了片刻。这听了十年的市声,明日此时,就该是别处的鸟鸣了。他系紧箱绳,最后看了眼墙角的砍刀,终究没有把它塞进行李——这刀见过太多,该留在这座城里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