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衣摆扫过积尘的蒲团,屈膝半跪在宫子羽身侧。他挑出几味药丸在掌心碾碎调和,临时做成压制毒性的解药。
【算你命大。】他冷嗤一声,将乌漆麻黑的半成品一股脑塞进宫子羽嘴里,【这点剂量,够他撑到见明天的太阳了。】
然后少年转身抬眼,压力给到薛宝珠身上。
【我们走吧。】
让珠儿放弃报仇是不可能的,那就由自己跟着她,同死同乐。
薛宝珠不答。
宫远徵垂眸,温柔地向她笑,从前还有些少年青涩的轮廓褪尽,但那种旺盛到让人心惊的爱意在他灵魂里留了下来。
【我们发过誓的,你的性命排在我之前,只要我还活着一日,谁也不能欺负你,谁也不能让你做不乐意的事,就算是哥哥、就算是我也不行,对吧?】
【我们一起去报杀害父母之仇,但你不能将我留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俯下身贴了贴她的额头:
【等这件事结束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管是余绗,还是大漠,千山万水,我都会陪你走遍。】
他没有提宫门,显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意。
薛宝珠叹气,眼眶含泪:【就算是黄泉也跟着去吗?你也太粘人了...】
【粘人有什么不好?】宫远徵吻去她的泪珠,【反正宝珠姐姐永远都会原谅我。】
薛宝珠凝望他,无可奈何地笑了。
两人十指相扣,相携往殿外走去。
***
梦中的宫远徵缓缓舒出一口长气,只觉得心满意足,又有些怅然若失:“太好了...”
“好个屁!你们倒是郎情妾意,也不看看孤零零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我啊!”
宫子羽有些生无可恋地控诉,“你们两个要是死了,那我岂不是也要跟着交代在那里?”
“聒噪,那你不是没死吗!”宫远徵不耐烦地闭眼,侧头悄悄擦去眼尾的泪珠。
“珠儿和我最后不是将无锋宵小尽数诛灭,将你好端端送回宫门了吗?”
花公子双手捧脸,露出磕得欲生欲死的表情:“而且徴公子最后真的同薛姑娘游山玩水,只羡鸳鸯不羡仙去了诶~真好。”
宫紫商自看了金繁的死,现在还有些缓不过神,她目光涣散地望着虚空,呆呆地跟着附和:“是啊,真好...”
雪公子却忍不住有些遗憾地低叹:“只是可怜了角公子的孩子,甫一出生便失了母亲。”
薛宝珠本想直接取她性命的,没想到上官浅临了吐出那句经典台词——是的,他们是有一个孩子。
薛宝珠无法对孕妇下手,也不会放过无锋。
于是待上官浅生下孩子后,就把襁褓送回宫门,再让她坦诚自己为无锋做过的所有血案,后将她送上了西天。
祠堂内烛火忽明忽暗,映着众人欲言又止的面容。
谁能想到,昔日威严的宫二先生不仅要一个人带娃,又要接过宫子羽颓然卸下的执刃之位。
更遑论还要照看整日神思恍惚的宫紫商,独自撑起这摇摇欲坠的宫门...
一时间,满座目光皆悄悄投向宫尚角。对方面上无波无澜,唯有那掩在玄色广袖下的手悄然攥紧了膝上衣袍。
宫远徵冷冷环抱双臂:“有什么可惜的,既然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被毁容的姜离离不可惜吗?被诬陷的宋四不可惜吗?被她杀死的那些人不可惜吗?”
明明怀疑她是无锋刺客,还同她有了肌肤之亲的尚角哥哥要可惜吗?要反思才对!
他这句话虽然是在说上官浅,可宫尚角知道弟弟是在点自己,他无声低下了头。
雪长老长捋胡须,眉间沟壑愈深:
“纵使情有可原,薛姑娘做的也太出格了,她怎能借宫门子弟的性命去牵制四魍的武力,来引出无锋的高层?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宫家的天命之人?”
宫远徵翻了个白眼:“计划是宫子羽挑起来的,图纸是云为衫画的,消息是...传给上官浅的,关她什么事?”
他到底还是给哥哥留了些面子,眸光扫过宫尚角又迅速移开。
少年接着说:“无锋四魍顾家人帮着一起解决了三个,是宫子羽自己武艺不精,打不过司徒红——”他突然嗤笑出声,“这账反倒要算到珠儿头上?”
雪长老被噎得够呛,却也不敢对如今气势嚣张的宫远徵直接反驳,只能恼火地转头看向又亮起来的光幕,云之羽的故事重新在上面播放起来。
“要是没有薛姑娘的推波助澜,宫门也不一定会有如此多的人命折损...”
可看着看着,殿内渐渐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光幕中的画面仍在流转。
没有薛宝珠的世界,血色染透了宫门的每一寸砖石。宫子羽与宫尚角依旧发动了那个计划,可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