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山领着陈诚,没有走向镇子中心那些热闹的街面,反而七拐八绕,钻进了一条偏僻狭窄、几乎没什么人烟的小巷子。
巷子两侧是斑驳的土墙,地上坑坑洼洼,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李老板,这……”陈诚看着越来越偏僻的环境,眉头微蹙,“铁匠铺不都开在人多的地方,方便揽生意吗?怎么往这种地方走?”
按理说,打铁需要地方,声音也大,通常会选在街边或者集市附近。
李振山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一笑:“一般的铁匠铺自然是那样。但我要带你找的这位,可不是一般人,他的铺子,就藏在这巷子深处。”
陈诚心中的疑惑更甚。
藏在深巷里的铁匠?
听起来倒像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又走了几十米,巷子的尽头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院门敞开着,一股灼热的气浪混合着煤烟味扑面而来,隐约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只是这声音比起寻常铁匠铺,似乎要沉闷细碎一些。
院子不大,角落里堆满了各种废铁和黑乎乎的煤块。
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破败的瓦房,房门大开,里面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炉火前忙碌。
“老李!”李振山站在院门口喊了一声。
炉火前的身影停顿了一下,转过身。
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不高,穿着一件油腻肮脏的褂子,脸上沾满了烟灰,头发乱糟糟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腿——明显比右腿短了一截,走路时一瘸一拐,显得有些踉跄。
这人看到李振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随意地抬了抬下巴,声音沙哑:“老李?又来拿什么模具?”
听这口气,两人显然是熟客。
李振山笑着摆摆手,指了指身后的陈诚:“今天不是我,是这位陈老弟,想找个高人帮点忙。”
他侧过身,低声给陈诚介绍。
“陈老弟,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能人,外号‘铁拐李’。别看他腿脚不便,这打铁的手艺,啧啧,在咱们这地界,他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可惜啊,性子太傲,又不会做人,得罪了同行,被排挤得厉害,只能窝在这犄角旮旯里接点熟客的私活。”
陈诚恍然大悟,难怪铺子开得如此隐蔽,原来是被同行排挤的失意高人,这种人要是用好了,绝对是他的一大助力。
虽然陈诚只想要平平安安过好这一辈子,但如果能有所作为,谁不想呢?
他上前一步,抱了抱拳:“李师傅,久仰。”
铁拐李浑浊的眼睛扫了陈诚一眼,尤其是在看到陈诚简陋破旧的补丁衣物上,眸子里满是高傲和不屑的神色。
“哼,又是哪个毛头小子异想天开?”
他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铁棍,瘸着腿走到门口,斜睨着陈诚,“我这儿可不是打镰刀、修犁头的地方。价格太低的单子,别来烦我,浪费老子的时间!”
李振山脸上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老李,话不能这么说嘛,陈老弟……”
“行了老李!”铁拐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目光依旧锁定陈诚,带着审视和轻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能拿出什么大钱的主儿。小子,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眼!”
在他看来,陈诚这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顶天了也就是想打点什么小玩意儿,跟李振山这种时不时需要定制精密模具的大主顾完全没法比。
然而,下一刻,陈诚的动作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陈诚面不改色,伸手入怀,掏出一叠厚厚的票子,“啪”一声,干脆利落地甩在了旁边一张积满铁屑的破桌子上!
那是一叠大团结,粗略一看,少说也有一两百块!
在这个几块钱就能过一个月的年代,这笔钱堪称巨款!
陈诚脸上露出玩味的神态,迎着铁拐李骤然收缩的瞳孔,悠悠开口。
“李师傅,现在,你觉得我这单子……还小吗?”
铁拐李脸上的傲慢和不耐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叠散发着油墨味的钞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两百块!这小子……居然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钱?!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精光,死死盯住陈诚,声音变得急促而沙哑:“你……你想做什么东西?!”
陈诚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描述起来:“我要一个炉子,不用太大,但要能烧到极高的温度,至少……要能轻松熔化黄铜。炉膛要特殊设计,进风、出渣都得有讲究……”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大致的形状和结构。
铁拐李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眼神也越来越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