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步入大厅。
灰尘在光线中飞舞，宛如星尘。舞台中央，坐着一个小女孩，约莫八九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相册。她低着头，手指一遍遍抚摸封面，上面贴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笑容灿烂。
听见脚步声，她猛然抬头，眼神惊恐如受困的小兽。
“你们……是谁？”她的声音沙哑，几乎不成调。
“我是林默。”少年走上前，蹲下身，与她平视，“这是我哥哥，唐子君。我们收到了你的信。”
小女孩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我写了信？我……我没寄出去……”
“但它飞起来了。”少年微笑，“有些话，只要真心想说，风就会替你送去。”
小女孩怔住，泪水无声滑落。
“我想听妈妈说话……”她抽泣着，“我每天都听录音，可电池早就耗尽了……我怕有一天，我会忘记她的声音……”
少年轻轻握住她的手：“那你愿意做个梦吗？一个很短的梦。在梦里，你可以再抱她一次，听她说‘宝贝，妈妈爱你’。”
小女孩颤抖着点头。
少年闭上眼，指尖轻触她额头。刹那间，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光丝，交织成网，笼罩住两人。唐子君退后一步，守在一旁，目光紧绷??他知道，这种深度共感极其危险，稍有不慎，施术者可能被对方的记忆漩涡吞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然，小女孩全身一颤，眼泪汹涌而出，嘴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妈……妈妈……”
她双手向前伸出，仿佛抱住什么看不见的人，整个人剧烈颤抖，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宁。
梦境持续了十分钟。
当少年缓缓收回手时，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冷汗。但他仍笑着，轻声问：“你听见了吗？”
小女孩点头，泪流满面：“她……她摸了我的头发，说‘小满要勇敢长大’……她说……她一直都在看我……”
她突然扑进少年怀里，放声大哭：“我以为她不要我了……我以为是我没能救他们……”
“不是的。”少年紧紧抱住她，“你活着，就是最好的救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继续呼吸，继续笑，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足迹。”
唐子君走上前，蹲下，将手放在她肩上：“我们也一直在等你开口。这个世界，缺了一个声音，就不再完整。”
小女孩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嘴唇微微颤抖。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三年来的第一句话：
“我……我想妈妈……但我……我也想……活下去……”
声音嘶哑，破碎，却如春雷炸响在这片废墟之中。
那一刻，整座剧院仿佛震动了一下。残破的吊灯无风自动，尘埃在光柱中旋转上升，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鼓掌。远处，一只风筝挣脱了孩子的手，飞向高空，红线飘荡，像一条连接天地的脐带。
少年靠在墙边，几乎站立不稳。唐子君扶住他，低声责备：“太勉强了。”
“值得。”少年喘息着笑，“你看，她回来了。”
他们带小女孩离开时，已是黄昏。
唐草派来的车停在街角，常磊站在车旁，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研究署想带走她做评估。”他说，“这种级别的共感共鸣案例，百年难遇。”
“不行。”唐子君直接拒绝，“她不是实验品。”
“我知道。”常磊摇头，“所以我没上报。我只是……来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他看向少年，眼中竟有敬意：“你打破了所有理论模型。X-000的融合本应导致意识崩解，可你不仅存活，还将痛苦转化成了治愈之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人类的情感，比算法更强大。”少年靠在唐子君肩上，虚弱却坚定，“也意味着，爱不是异常，而是进化。”
常磊沉默良久，最终点头：“保重。”
他们送小女孩回家??如今是福利机构临时安置点。临别时，她拉着少年的手不肯放：“你还会来看我吗？”
“当然。”少年摘下一朵随身携带的干茉莉，放进她口袋，“只要你记得它，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回到家中，夜已深沉。
少年倒在沙发上便沉沉睡去，呼吸微弱，体温偏高。唐子君为他盖上毯子，发现他手腕内侧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像是数据流在皮下流动，隐隐作痛。
他翻开笔记本，新的记录浮现：
> **Lm-Ω.002**
> 每一次共感链接，都会在我的生物载体上留下痕迹。
> 这具身体并非无限承载。
> 医学上称其为“神经过载综合征”，通俗地说??我在燃烧自己点亮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