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业与上官云冲对视一眼,同声问道:“为何?”
鸿帝叹了口气:“就算这土豆亩产二十五石,但当日在鹤留湾只种了一百二十五株,朕亲自数过的。
即便这些土豆大丰收,也不过百余斤,要想将这百余斤土豆种出更多来以便推广,至少也需两年,才有足够多的种子。
即便朕等得起,怕是有人也等不及了。”
姜守业与上官云冲皆一惊:“陛下何出此言?”
鸿帝重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东宫方向:
“朕刚收到暗夜使来报,有至少三千不明身份之人,扮作百姓从两浙往燕安而来,他们手里拿的是两浙府衙开出的路引。”
姜守业与上官云冲大骇:“陛下,这…”
鸿帝点点头:“他想孤注一掷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
姜守业震惊不已,这种情况下,赵弘安还想冒险一搏,岂不料他的一举一动,皆在鸿帝的视线中,而赵弘安却是不自知。
姜守业想了想,问道:“陛下如何打算?”
鸿帝长叹道:“即便这三千人进了燕安又能如何?朕担心的是江南两浙。”
既然三千人从两浙而来,说明赵弘安与两浙以钱家为首的门阀勋贵间的联系没断过,又或者是钱皇后在后谋划,这表明两浙之地有谋反之心了。
但目前的情况,鸿帝却是不能先手,因为明面上关于两浙门阀豪强家族的罪证他一点没查到。
总不可能因有三千人从两浙而来,就判定他们与赵弘安勾结在一起要谋反。
如果就这般清剿,不但会引来剧烈的反扑,也会落下一个猜忌之心甚重,昏君当道的恶名。
这会让其他的门阀勋贵寒了心,处处提防鸿帝。
姜守业眼珠一阵乱转:既然以土豆推广为突破口时间不够,那不妨以土地与人口这一方面下手?
姜守业沉思着,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停,暗自思量:“不行,从土地下手,这会引起大周所有门阀勋贵的一致对抗,反而会利于以钱家为首的门阀。”
而上官云冲则老神在在,有姜守业在,他懒得去想那么多,动脑子比动刀子更费力。
鸿帝见得姜守业捻着胡子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姜爱卿,以你之见,当要如何应对。”
姜守业抬起头来:“陛下,两浙的门阀豪强自恃铁板一块,又尤以钱家势大,如今又找不着他们的一丁点罪证,我看不如分而化之,逐一击破。”
鸿帝听得这话,便知姜守业有了主意,连忙问道:“爱卿,快快道来。”
姜守业沉吟了一下,道:“陛下咱们不妨在全大周展开编户,清查人口!”
“清查人口?”鸿帝与上官云冲不解,不知道编户与对付两浙的门阀豪强有什么关系。
姜守业点点头:“陛下,以往咱们编户与清查田亩是一起进行的,往往会遭到各门阀勋贵联合抵制,所以各方瞒报隐报,甚至根本不配合。
这是因为门阀勋贵手中都有大量隐匿的田产与人口,朝廷查这些等于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鸿帝点点头,姜守业说的都是事实,大周的门阀勋贵,隐匿田产和人口,以此逃避朝廷税赋和徭役。
曾经姜守业还想搞均田法,这也是要动那些勋贵门阀手中的田地。
鸿帝顶不住各勋贵门阀的压力,将姜守业关了三个月天牢,并终止均田法,才算将那次的风波平息。
姜守业又道:“陛下,这次只清查隐匿人口,重新编户造册,只要不查土地,相对来说,就不会引来太大的抵制。”
鸿帝皱着眉思索着,隐隐有了个轮廓:“继续说!”
姜守业道:“陛下可下旨重编户籍,从燕安周边各县开始,逐渐向整个大周展开。
并发下皇诏,对于隐匿人口的,只要自行上报的,一律既往不咎,对于瞒报的,也像征性惩处一番便行。
但是不管报多报少,必须要报上一些隐匿人口来。”
上官云冲翻着白眼道:“既然要查,查出隐瞒不报的,就当重罚,不然查来做什么?”
“上官将军稍安,且听我说完。”姜守业笑了笑:
“陛下,这样一来,门阀勋贵就会以为朝廷只是编户造册而已,而且从京城查起,选几个标杆人物出来,象征性处罚一下,造成雷声大雨点小的徦象,以让所有人放松防备。
咱们再逐步把重点放在两浙一带,先编户,然后…”
鸿帝明白了,上官云冲也听出了话中之意。
不是找不着两浙门阀勋贵的罪证么,隐匿人口逃避徭役和赋税不是罪么?
其他地方高高举起板子轻轻放下,只是编户查人口,又不是查土地,基本利益不动他们的。
象征性弄一弄就好,这样一来,手段就温和得多,门阀勋贵也不会太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