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以耿忠为代表的北军将士,因这次溃逃,被胡人追着屁股杀了一路,侥幸跑的快的,才勉强到洛城避难。
这些颠沛流离,导致北军中不少人早已有了“恐胡症”,要么凭坚城而守,要么兵力数倍于敌军,否则,是万万不敢与胡人正面决战的。
然而此刻,耿忠麾下也仅有数十骑而已,与这一队胡人骑兵旗鼓相当,虽跟随一路,不过是想寻机捡个漏儿而已,真要冲出去硬碰硬,耿忠的心里还需掂量掂量。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之后,是胡人们肆意的狂笑。
胡人们似乎并不愿意直接杀了那名隆城守军,特意绕开了要害,仿佛将其当成了活靶子,射箭取乐。
“啊……”
惨叫接连不断……
耿忠的拳头握的很紧,心情愈发沉重。
要上吗?
不,不能赌。
胜算太低了。
为了这一个人的性命,赌上麾下这数十骑的性命,并不划算。
“啊……”
惨叫声夹杂着胡人的狂笑,如一根血淋淋的鞭子,在狠狠地抽打骑士们的内心。
“耿老大!”骑士们按捺不住进攻的心情,似乎在催促耿忠下令。
耿忠牙关紧咬,几乎碎裂。
可麾下骑士是他带出来的,他要为他们的性命负责。
“啊……”
惨叫声接连不断,愈发密集,也愈发虚弱。
然而下一刻。
那一声声惨叫化作凄厉的呐喊,像是对命运的呼嚎:“狼崽子们,有种的,给爷个痛快的。”
这一声喊,竟让耿忠的耳中一阵嗡鸣。
熟悉的声音。
“小楼子?”耿忠脑海中蓦的闪过一个名字。
小楼子原名楼震云,乃耿忠麾下百夫长。
当初耿忠得知主将翟功禄未战先逃的消息,联系手下几个死忠随自己一同南逃的时候,就联系过小楼子。
记得那时,小楼子告诉耿忠:“耿老大,你也知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在隆城还有牵挂。”
耿忠劝道:“牵挂?胡人骑兵旦夕且至,为了个单相思的小娘们儿,要把自己的性命丢在隆城不成?”
小楼子却并不甘心,反驳道:“芸娘她,毕竟不曾拒绝过我。”
耿忠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一伸手,狠狠揪住楼震云的后脖颈,押着他,向那个“芸娘”的茶水铺子走去。
“小楼子,走,你现在就去找那小娘们儿告白,被拒了,也就死心了。”
耿忠依稀记得那一天。
他和弟兄们强押着楼震云,将他架到了芸娘面前。
隆城大道的茶水铺子前,楼震云在弟兄们的逼迫之下,放声大喊:“芸娘子,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给爷个痛快的。”
那个铺子里正烧茶的小娘子动作忽然僵住了,低着头,久久不语。
未待弟兄们催促,楼震云却先急了。
勇气一旦被激发,就会源源不绝,不得到一个答案,绝不罢休。
他放声大喊:“芸娘子,爱与不爱,给爷和痛快的,再不说话,爷可要走了。”
“别,”芸娘忽的抬起头,脸上一片绯红,开口回应道:“我……”
所有人都安静了,等待着那个答案。
“我,我喜欢!”
楼震云听到这个答案,喜形于色,飞扑入茶铺之中,紧紧抱住芸娘子。
耿忠等一众弟兄的脸色却分外难看。
毕竟,这是一件不合时宜的“好事”。
一句喜欢,将楼震云的“魂”留在了隆城。
耿忠麾下的骑士们都是一起从隆城出来的弟兄,听到那一声喊,也都认出了楼震云的声音。
“耿老大,那声音好像是……”
“杀!”骑士的话未说完,耿忠的命令已经下达。
“杀!”
“杀!”
耿忠咬牙切齿,连发三道指令,声音竟一声比一声高昂。
数十骑兵扬鞭催马,向胡骑冲杀而去。
耿忠一马当先,手起刀落,一刀便斩断了一个胡骑的头颅。
头颅横飞,鲜血自脖颈飞溅而出,飙了耿忠满身。
两个胡骑反应过来,挥舞弯刀,一左一右包夹耿忠。
耿忠浑身鲜血,月光夜色映衬下,犹如杀神附体。
他大喝一声,竟吓得一名胡骑受惊坠马;而后又起一刀,将另一名胡骑当胸劈砍,将之砍落马下。
趁这空当,耿忠身后的骑士们也冲入胡人之中,在愤怒的情绪加持之下,左冲右突,胡砍乱杀。
胡人骑兵们未曾料到在旷野之中竟会遇到这样一支杀红了眼的生力军,竟以为天神下凡,来惩罚他们,仓促应战,不多时,便被耿忠一行人砍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