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琦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父亲柳普的书房,木门被他撞得“哐当”一声闷响。
此时,他额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沿着鬓角滑下,脸色是失去血色的苍白,连嘴唇都在微微哆嗦。
“父亲!出……出大事了!”
柳普正凝神立于案前,手握一管兼毫,悬腕在铺开的宣纸上临摹字帖。
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呼喊,让他执笔的手猛地一滞,笔锋顿挫间,一滴饱满的墨汁猝然滴落,在素白的宣纸上迅速晕染开来。
“什么事?”
柳琦胸口剧烈起伏,用力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紧窒感,声音依然带着颤音。
“刚得到的消息,柳璇玑在醉阳楼被人杀了!”
“京兆府的人已经围过去了,但据说现场干净利落,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暂时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尖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虽然柳琦一直觊觎着柳宗平那一房的权柄,暗中筹谋算计,但从未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
柳璇玑,那个艳冠上京、心高气傲的堂妹,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杀了……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涩意。
“被一刀抹了脖子,实在是太惨了。”
“死、了?”
柳普的声音低沉下去。
他绕过书案,站到柳琦面前,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儿子的脸,似乎要确认这消息的真实性。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残酷。
柳乘澜刚去世没几天,尸骨未寒,如今竟连柳璇玑也……
他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一股沉重的压力袭来。
柳宗平接二连三遭受丧子丧女之痛,这个本就性情刚烈、如今又重病缠身的宗长……
他不敢想象对方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举动。
一个失控的柳宗平,无疑将成为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火雷,局面将变得无比棘手。
“消息确定吗?”
柳琦重重点头,眼神肯定。
“千真万确!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亲自赶去醉阳楼确认的。”
“他说,柳璇玑的死相极惨…哎,真是,红颜薄命。”
他重重地叹息一声,仿佛要将胸腔里的寒意和惊悸都吐出来。
“父亲,您说这会是谁动的手?会不会是……楚奕?”
柳普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被烈日灼烤得有些蔫的梧桐叶,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摇头,沉吟着开口,声音带着剖析的冷静。
“不太像楚奕的手段。”
柳琦脸上露出明显的困惑,眉头拧紧:“为何?他与我们柳氏仇深似海,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柳璇玑也曾多次得罪过他,言语刻薄……”
柳普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语气笃定。
“楚奕此人,心思缜密,手段固然狠辣至极,但他行事,向来最重名正言顺四字。”
“你看他之前对付柳乘澜、柳乘风,哪一次不是处心积虑罗织罪名,或是借朝廷律法之势?”
“他总要将自己置于看似正义凛然的位置,才肯动手。”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锐利。
“而这次的手法,如此直接、干脆、利落,不留半点痕迹证据,更像是江湖仇杀,或是……另一种风格截然不同的、纯粹的灭口。”
“再者,若真是楚奕所为,他难道就不怕彻底激怒柳宗平?”
“柳宗平本就重病缠身,若得知唯一的爱女死于楚奕之手,以他的性子,恐怕会不顾一切,拼着粉身碎骨、同归于尽也要疯狂反扑。”
“这对他楚奕而言,目前看似占据上风,实则引火烧身,绝非明智之举!”
柳琦听得心惊肉跳,额角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声音带着后怕。
“那难道是…有谁在暗中搅局?想嫁祸给楚奕,借此挑起我们柳氏与他不死不休的彻底火并?”
这个猜测让他脊背发凉。
“不无可能。”
柳普的面色凝重得如覆上了一层寒霜,他沉声道:“如今这上京城,早已是暗流汹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是何居心,柳宗平那边,此刻定然已是天翻地覆!”
“走,我们立刻过去看看!无论如何,柳氏的女儿横死街头,这绝非小事!”
柳琦连忙应声:“是,父亲!”
他紧跟在柳普身后,快步向外走去。
……
当楚奕踏进薛绾绾所居的水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