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郡主眼波流转,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紧挨着楚奕坐下。
车厢内弥漫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冽气息,凛冽而极具侵略性。
她侧过脸,精心描画的黛眉微挑,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与好奇,声音轻柔却清晰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侯爷,那位柳璇玑姑娘,不知是何等人物?”
楚奕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刀削斧凿。
他的回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语气平淡:“柳氏宗长柳宗平之女。”
这简洁的答复,显然未能满足云安郡主的探知欲。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美眸中好奇更盛,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衣料上冰凉的触感,追问道:
“那……她究竟是如何香消玉殒的?”
她的声音里刻意掺入一丝惋惜,目光却灼灼地锁在楚奕脸上,不肯放过一丝细微的变化。
骤然间,楚奕转过头来。
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攫住了云安郡主的视线,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心思。
他压低了嗓音,低沉而清晰的字句如同冰冷的石子,一颗颗砸进她的耳中:
“被本侯杀的。”
他微微停顿,唇齿间吐出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一刀割喉。”
云安郡主瞬间僵住!
她瞳孔骤然收缩,倒映着楚奕那张冷峻无波的脸庞。
这答案太过直接,太过骇人,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然而,仅仅是刹那的失神,她迅速回过神来,仿佛刚才的震惊从未发生。
“哎呀,侯爷真是……惯会说笑。”
她心中笃定,这绝无可能。
堂堂淮阴侯,执金卫指挥使,怎会如此轻易地对一个尚不算熟识的人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这要么是他厌烦自己追问的戏谑之语,要么就是一种隐晦的警告,她迅速为这骇人之语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楚奕见她这般反应,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随即收回目光,仿佛一切未曾发生,重新归于那深海般的沉寂。
云安郡主碰了个软钉子,脸上却不见丝毫气馁。
她坐直了身子,指尖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宽大的云锦袖口,另起话头,语气转换得极其自然。
“对了,侯爷,林将军……最近可在府上吗?”
“我在河北时,就常听人说起林将军的英姿。”
“作为我大景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能驰骋沙场,威震北境,实在是令人钦佩至极。”
楚奕这次倒是答得干脆,语气也恢复了常态。
“我家夫人近日忙于整顿南衙十六卫军务,甚少回府。”
他目光扫过云安郡主充满期待的脸。
“你若是真想见,本侯可以带你去军营寻她。”
这正是云安郡主所求!
她对那位传奇女将本就充满好奇,更重要的是,她是楚奕明媒正娶的夫人。
若能借此机会接近,或许……她立刻应承下来,眼中迸发出毫不掩饰的喜悦光芒,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好啊!那楚侯爷,我们可说定了!一言为定!”
她伸出纤纤玉指,似乎想击掌为誓,又觉不妥,便顺势轻轻落在身侧的锦垫上。
……
马车在肃杀的寂静中驶近柳氏大宅。
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洞开,门楣之上,惨白的招魂幡在热风中无力地飘荡、招展。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然而,许多人脸上并非纯粹悲痛,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奈。
就在短短数日之前,他们才刚刚在此,为柳宗平的儿子送过葬,如今却又轮到了他的女儿。
“柳氏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太惨了……”
当楚奕那挺拔如孤峰的身影,裹挟着无形的凛冽气息,出现在灵堂入口时。
死一般的寂静骤然降临,针落可闻!
所有认出他身份的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中瞬间交织着惊疑、难以抑制的恐惧。
毕竟,上京城大街小巷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柳璇玑的死,与这位执掌淮阴侯楚奕脱不了干系!
甚至有人直言不讳地指认,他就是那个一刀取人性命的凶手!
在门口负责迎宾的柳府老管家,一眼瞥见楚奕那张冷峻的面孔,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懵了!
这位煞星……他怎么就来了?
是来看柳家笑话的?还是……来示威挑衅?!
他哪里还顾得上礼数周全,更来不及向内通传,匆匆朝着内院的方向仓皇奔去,背影狼狈不堪。
此刻。
柳宗平因接连遭受丧子丧女的灭顶之痛,早已一病不起。
主持这场沉重丧事的重担,便压在了柳普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