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够狠,够果决,就该当机立断!”
“趁着柳宗平新丧、对方阵营尚未完全整合、人心浮动之际,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快刀斩乱麻!”
“虽然短期内会带来阵痛,甚至可能流血,家族声誉也会受损,但能最快速度统一柳氏内部的声音,整合所有残余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这叫做……长痛不如短痛!置之死地,或可后生。”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幽深。
“若不狠……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试图用怀柔慢慢感化……”
“哼,只会让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让裂痕越来越深,最终,柳氏这艘船,必将在内耗与外力夹击下,彻底沉没!”
“到那时,我们与柳氏的所谓盟约,更是镜花水月,毫无意义了。”
闻言,陈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柳普此人,向来最重名声,将‘以德服人’四个字奉若圭臬,让他行此酷烈手段,无异于自毁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根基长城!”
“更何况,柳宗平那一房是柳氏嫡系长房,百年积淀,树大根深,牵连之广,盘根错节。”
“柳普若敢下此狠手,别说其他各房的族老会兔死狐悲,群起而攻之,就是柳氏门下依附的那些门生故吏、各方势力,也必定会离心离德。”
“是啊……”杨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沉重一并呼出。
“所以,柳普别无他途,只会选择那看似最稳妥的‘稳’字诀。”
“我甚至隐隐觉得……那下手毒杀柳宗平的幕后黑手,或许就是算准了柳普必定会如此行事。”
“柳宗平一死,柳氏内斗的引信便已被点燃,必然陷入长久的内耗泥潭,再也无暇他顾。”
“这可比直接面对一个铁板一块、同仇敌忾的柳氏,要容易对付得多了。”
陈炳的脸色骤然变得更加凝重:“依杨兄之见,这会是谁的手笔?是楚奕那狂徒,还是萧隐若?”
杨玄缓缓地将身体靠回厚实的锦缎靠垫上。
“都有可能。楚奕此人,手段酷烈非常,行事往往剑走偏锋,出人意料,他有足够的动机和胆量来削弱柳氏这个庞然大物。”
“而萧隐若坐拥大势,根基稳固,或许更乐于坐山观虎斗,看着门阀世家内部倾轧,自削实力,坐收渔利。”
“眼下迷雾重重,实难断定。”
“我们接下来,需得投入更多耳目,死死盯住柳氏内部的动向。若柳普真有本事稳住这风雨飘摇的局面,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若真出现什么惊天变故,或是柳氏这大厦将倾、崩溃在即,我们便需得第一时间出手帮忙,至少……绝不能让柳氏积累数百年的庞然资源和深厚底蕴,白白便宜了外人,落入敌手!”
陈炳神色一凛,郑重点头,抱拳应道:“明白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一事,紧绷的面容稍稍放松,带着一丝关切转而问道:
“对了,玉嬛还未从南山清修之地回来吗?”
提到女儿,杨玄脸上紧绷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眼底浮现出慈父特有的温和光泽,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南山清幽,她信中言道心境澄明,想在那多住些时日,静静心,养养气。”
“山间岁月长,暑气也消得快,估摸着……要等过了这个溽热的夏天,才会回来了。”
陈炳闻言,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
与此同时,柳氏大宅深处。
柳普在屏退所有仆从,踏入自己的书房后,脸上那副惯常的沉稳谦和面具终于卸下。
随即,压抑了数十年的、混合着无尽野心的狂喜光芒,如冲破闸门的洪水,在他眼中汹涌燃烧!
多年的隐忍蛰伏,曲意逢迎,终于……终于等来了执掌这煌煌柳氏权柄的这一天!
柳琦早已在书房内等候多时,年轻的面庞也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父亲恭喜你天遂人愿,终得执掌柳氏大权!”
他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一个凌厉的切割手势,语气带着年轻人的狠厉与急切。
“柳宗平那一房的余孽,尤其是柳宗政那几个冥顽不灵的刺头,我们是否要尽快寻个由头,将他们……”
手势落下,带着斩草除根的决绝。
柳普闻言,如被冷水泼面,眼中那狂喜的光芒瞬间收敛,脸上重新覆上平日的沉稳与冷静。
“不可操之过急!琦儿,切记!”
“我初登此位,立足未稳,根基尚浅。若立刻就对长房一脉举起屠刀,岂非正中那些排除异己、甚至谋害宗长的流言下怀?落人口实,授人以柄!此事,急不得,也……莽撞不得!”
“名正,方能言顺。过几日宗族大会之后,我便是受宗祠承认、名正言顺的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