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儒这才发现他僧袍下的左脚红肿溃烂,隐隐可见白骨。
白时雨惨然一笑,神色凄然:“这三年,我心宽体胖,得了消渴症。上月,我用热水泡脚,不小心烫了个水泡。我不以为意,谁知水泡破裂,伤口溃烂,用尽所有办法,伤口始终不结痂,溃烂处反而越来越严重。你看,即使你不找我报仇,我也免不了一死。但悲白发人送黑发人,痛杀我也!”他捶胸顿足,哭得肝肠寸断。
韩擒霜心疼无比,搂他入怀,轻抚其脊背,珠泪滚滚,滴到他的光头上,哽咽说:“飞飞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彬彬乃罪有应得。你别忘了他给飞飞造成的伤害。你养育彬彬三十余年,养育飞飞尚不足三年。再偏心下去,连飞飞你也会失去。”
白时雨抬起泪眼,见白飞飞如怒目金刚毫无悔意的模样,悲声问:“霜霜,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幸福和睦的家会落到这步田地?”
韩擒霜哭道:“彬彬是我一手养大,嘘寒问暖,视如己出。你扪心自问,我待他如何?我大哥待他如何?宋先生待他如何?他本是铁骨铮铮、心胸疏阔的伟丈夫,人中吕布,金面郎君。若不是贾勰这个小人从中作怪,他怎会恩将仇报?不杀贾勰,难泄我心头之恨!”
白飞飞冷冷一笑,咬牙切齿道:“白彬彬就是个提线木偶,一肚子坏水都出自贾勰。我已派人以爹爹的名义召集他回老巢相会,靖哥哥,你想知道大舅舅的死亡真相,就问贾勰。他比谁都更清楚其中内幕。”
宋继儒看着老成持重的白飞飞,百感交集。白时雨悲伤里带着欣慰,紧紧握着韩擒霜的手,叹息说:“霜霜,我们的飞飞长大了,再没人能伤害他,我可以放心死去。我若死后,你就嫁给他。他也算长情,等了你二十年。”
韩擒霜捂着他的嘴,泪如雨下,说:“飞飞不需要我的保护,你若死去,我陪你一块死!”
白时雨顿时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二人互相搂抱着哭成泪人。白飞飞看着伤心欲绝的父母,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宋继儒忙上前慢慢劝解住了,帮着处理白彬彬后事。
不日弃舟登岸,便有老伙计打发了马匹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多时。
张长弓在颠簸中醒来,发现手脚被牢牢捆住,躺在一辆行进的马车上。马车辚辚,好像苍蝇在耳旁嗡嗡地飞。自从落到白飞飞手上后,他的眼睛一直被黑布蒙着,不辨东南西北。耳畔的声响从滔滔江水,变为嘈杂市井声,然后是吱吱喳喳的山雀啁啾。他惊惶中用力摇头,却咚咚两声,狠狠撞上两个脑袋,疼得直哎哟。
张长弓又惊又喜--是王乙和李福,这就是白飞飞给他安排的拐杖。狭窄的轿厢里,三人挤得热汗淋漓,昏昏沉沉,似乎又回到抱着木头在大江里漂流的绝望时刻。这次,宋继儒还会从天而降拯救他们吗?
山势陡峭,蜿蜒曲折,马车颠簸得格外厉害。可怜躺在车厢里的三人,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胸口烦闷,想吐却吐不出来,恨不得死去时,车队终于停下来。有人掀开轿帘,解除三人捆缚,取下蒙眼黑布。
张长弓的眼睛渐渐适应外面的光线。他看见一轮血红的圆日挂在树梢,几只黑鸦呱呱叫着飞过庙宇的翘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感到重重杀机。
矮胖的李福顶着两个黑眼圈,伸出一条胖臂膊来,与瘦弱的王乙架起张长弓。张长弓愁眉苦脸,用衣袖抹了抹眼屎,摇晃站起,双手抱拳道:“有劳两位兄弟!”
李福憨厚一笑,哑着嗓子说:“不用客气!都是天涯沦落人,大家同舟共济,互帮互助。”王乙哭丧着脸,一声不吭架着张长弓,跟随众人走进一座古寺。
寺门斑驳,门口的石狮虽已风化仍威武不减。众人跨过门槛,经过一片宁静开阔的庭院,进入宏伟的大雄宝殿。
白飞飞把三人带到西厢房,冷冷说:“你们不要怨我,要怪就怪瘸子。我不知他偷听了多少秘密,也懒得问,想着把他灭口了事,奈何有个活菩萨苦苦求情,所以我才费了这许多周折把你们带到这里。我家不养闲人,来都来了,都得干活。让你们烧火,我怕你们一把火烧了寺庙;让你们煮饭,我怕你们暗中下毒……”眼珠滴溜溜乱转,颇为踌躇为难的样子。
三人头摇得如风中杨柳,异口同声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白飞飞,害怕这个魔头突然暴怒。
白飞飞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手挠脑袋,苦恼地说:“让你们干什么好呢?这么麻烦,不如杀掉算了!”举起手来作势要劈。
三人吓得扑通跪下,忙不迭说:“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什么都能干!什么都会干!”
飞飞偷眼看三人,暗自发笑,猛地一拍自己脑袋。三人身子一震,瑟瑟发抖。飞飞做恍然大悟状,说:“开饭还早,大家都无聊得很。这样好了,你们表演几个节目,哄我们开心了,就饶过你们。这房间里有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