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湿润的水汽漫过营地,将营地残存的火焰熄灭,连帐杆上都凝着细小的水珠。
冉悼就已经站在魏军中军大帐的帅案前,面前一张摊开的地图。
那是昨晚从魏军主帅营帐里搜出的玩意儿;
上面清晰画着淮南镇、凤阳府到庐州府的兵力调动路线,连周围驿站的粮草储备都标得明明白白。
帐外传来士兵清理战场的动静:
“这边的箭矢归置好!”
“把缴获的肉干搬到辎重营!”
偶尔夹杂着搬运物资的吆喝声,可冉悼全然没在意。
对他来说,这一战最大的收获不是灭了几千魏军,而是这张能摸清朝廷底牌的地图。
“宿州方向的援军走的是官道,凤阳府留守兵力只有两千老弱……”
冉悼低声念叨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按他的预想,自己在巢湖烧了粮、夺了船,闹这么大动静;
朝廷至少得派两三万重兵来围剿,可昨晚攻破敌营清点尸体和审问俘虏时才发现,魏军规模还不到一万。
“难道朝廷藏了后手?是在庐州设了埋伏,还是等着吕小步那边露出破绽?”
他手指点在地图上庐州城的标记处,眼神里满是疑惑;
甚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金陵的操作,他完全看不懂了。
就在这时,帐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副将千户张铁砚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暗红色血迹,甲胄的缝隙里塞满尘土;
连靴底都沾着战场的黑泥,显然是刚从拷问俘虏的帐篷赶来。
“将军,昨晚抓的那个卫指挥,咱们拷问清楚了!”
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急促,还喘着粗气。
冉悼抬眼,指尖从地图上移开,示意他继续说:“慢慢讲,把细节说清楚。”
“是!”
张铁砚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
“那卫指挥招了,他们原本是集结了两万多人来围剿咱们的;
可半路上突然接到三道命令,硬生生把队伍拆成了三路。
两路北上,一路回凤阳府驻地,还有一路去宿迁护粮。
听他说,好像是宿州方向之前出现了咱们的军队;
朝廷怕宿迁的粮道被断,才急着调兵过去。
具体是哪个部队在宿州活动,他也不清楚;
那家伙身子弱,没抗住拷问,刚砸了几根手指、放了点血,就直挺挺断气了。”
“肯定是吕小步那小子在北面闹的!”
冉悼恍然大悟,随即又气又笑,“这个混蛋不听老子指挥,自以为是!
让他来庐州府不来,自己跑去宿迁……”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满是费解,“这金陵朝廷的指挥,我是真看不懂了!
咱们和吕小步都是孤军,他们不调集重兵围剿;
反而处处分兵,把好好的大军拆得七零八落,这是想干什么?
难道是觉得兵力太多,怕浪费粮食?”
“前堵后截,南北夹击,这才是围剿孤军的制胜之道啊!
可他们倒好,像散棋一样乱投,把兵力撒在各处地方,毫无章法!
我之前在巢湖搞的那么多船,本来打算用来搞水攻截断他们退路;
还有缴获的几千头牛马,准备着要是来了大军就用火牛马阵,结果现在倒好,浪费了!”
张铁砚站起身,连忙劝解:“将军,其实咱们也有些谨慎过头了。
按您之前的计划,借着巢湖的地形搞水攻,再加上火牛马阵冲锋,就算来十万敌军也能试一把,结果昨天只用了千余火牛马,就把他们冲得溃不成军了。”
冉悼点点头,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把地图卷起来:
“剩下的牛马让辎重营好生看管,继续带着吧!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正好去金陵城下;
给那位小皇帝送份‘大礼’,让他瞧瞧,他的军队有多不堪一击!”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清楚得很;
火牛马阵看着威风,却不是能常用的常规战术。
最大的问题就是成本太高,还完全不可控:
规模小了冲不破敌营的拒马和沟壑,规模大了,自己的牛马消耗不起。
要知道,牛马本就是军队的辎重运输主力,拉粮草、运军械全靠它们;
这套打法跟“自爆卡车流”没区别,也就只有在敌人地盘上,用缴获的牛马才不心疼——要是用自己的家底,他才舍不得这么造。
而此时,距离巢湖五百里的宿迁;
阳光正烈得晃眼,京杭大运河的水面泛着金色的波光,却被一股浓烟搅得浑浊。
吕小步正站在运河岸边的高台上,双手叉腰看着下面的火海:
那是宿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