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点,别回头。”郭正低声催促,手里的货箱看似装着硫磺,实则底层藏着用油布裹了三层的密信与布防图。这是他们在奈良潜伏半年,用血汗换来的东西——苏我氏的兵力部署、倭国贵族的派系纷争、甚至连苏我入鹿藏在博多湾的私兵数目,都一笔一划记在里面。
三个月前,他们借着给苏我氏送硫磺的由头,混进了博多湾的军营。郭正装作清点货物,用炭笔在货单背面偷偷勾画营垒布局:主营在高地,四周挖了壕沟,却没设暗哨;粮仓靠着海边,守卫多是些老弱;最要命的是,那些号称“百艘”的战船,大半是只能在近海划行的小快船,真正能远洋的楼船,不过十艘。
“这些船,也就欺负欺负渔民。”魏明当时在他耳边冷笑,手里正给一个倭兵递水囊,眼睛却把船上的兵器看了个遍——弓是竹制的,箭杆带着毛刺,刀鞘上的漆都掉了大半。
夜里,两人就躲在硫磺仓库的角落,借着月光整理情报。郭正负责绘图,魏明则口述白天打探到的消息:“苏我入鹿昨天去了军营,说秋收后要带三千人去琉球,还说要把山北的阿麻和利剥皮示众。”“中臣镰足大人让人带话,天皇愿意送小王子去长安为质,只求大唐出兵帮他除了苏我氏。”
这些话都被郭正仔细记在油纸卷上,字里行间浸着硫磺的刺鼻味,也藏着随时可能暴露的凶险。有一次,一个醉酒的倭兵撞进仓库,郭正急中生智,把图纸塞进硫磺袋,魏明则假意邀他喝酒,才算糊弄过去。那夜,两人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听着外面倭兵的狂笑,手心全是冷汗。
离开奈良前夜,中臣镰足的亲信佐伯连子悄悄送来一个锦盒。里面是块刻着“和”字的玉坠,还有一张天皇亲笔写的纸条,墨迹洇着些微颤抖:“愿为大唐藩属,永结盟好。”郭正摸着那张薄薄的纸,忽然明白,这趟差事不只是探情报,更是在撬动一个国家的命运。
商船在海上颠簸了二十天,他们不敢走主航道,专挑礁石密布的小路,躲过了三拨苏我氏的巡逻船。有一次,船差点撞在暗礁上,郭正死死抱着装情报的箱子,在海浪里挣扎了半宿,醒来时发现油布都被泡透了,吓得他连夜把图纸摊在船舱里,用体温一点点烘干。
此刻,站在登州码头的石板路上,郭正望着远处飘扬的大唐军旗,忽然鼻子一酸。魏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没敢去驿站,直接往刺史府走——按约定,那里有裴炎派来的人接应。
刺史府的后堂,莱州刺史正焦急地踱步。见郭正和魏明进来,他一把抓住两人的胳膊:“可算回来了!陛下天天催着问消息!”
郭正解开麻布缠的发髻,露出里面藏着的玉坠,又打开货箱底层,将油布包裹的情报递过去。刺史接过时,手都在抖,一层层揭开油布,首先露出的是那张《倭国沿海布防图》——博多湾的营垒、对马岛的哨所、奄美岛的石寨,都用红笔标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注着兵力数目:“博多湾驻兵三千,战船百艘(内楼船十艘)”“对马岛守兵五百,多为老弱”“奄美岛倭寨二百人,粮只够三月”。
再往下,是厚厚的密信。刺史逐字逐句念着,声音越来越高:“苏我氏私兵多为浪人,军纪涣散,十人中竟有三人不会用弓……天皇与中臣镰足暗中联络贵族三十余家,约定秋收后举事……苏我入鹿计划秋收后袭琉球,已命人打造五十艘快船……”
念到最后,刺史猛地一拍桌子:“好!这些情报太关键了!尤其是苏我入鹿要打琉球的主意,咱们得赶紧报给长安!”
三日后,快马载着情报冲进长安,直接送进了紫宸殿。李承乾正在看薛仁贵送来的水师操练简报,见内侍捧着油布包裹进来,连忙放下朱笔。
展开布防图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在博多湾的位置停了很久。三千驻兵,百艘战船,看着吓人,可标注的“楼船仅十艘”“守兵多为浪人”,暴露了苏我氏的外强中干。再看密信里“天皇愿以王子为质”“中臣镰足联络贵族”的字眼,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倭国,果然是一盘散沙。
“陛下,”裴炎侍立一旁,指着密信里“秋收后袭琉球”的句子,“苏我入鹿这是想先稳住大唐,再吞了琉球,断我海东屏障啊。”
“他想得美。”李承乾手指在琉球的位置敲了敲,“博多湾的兵力看着多,可大半要守本土,能派去琉球的,撑死一千人。薛仁贵的水师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五十艘楼船,足够护着琉球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拿起密信再看:“天皇想借大唐之力夺权?还愿送王子为质?”
“是。”裴炎点头,“中臣镰足是个明白人,知道仅凭他们自己,动不了苏我氏。这正是咱们的机会——扶天皇,除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