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特意提早下值,一为避开同首领太监接触时那些窥探的目光,二来急着赶回新置办的宅院——这处位于城西区老虎庙胡同附近的二进四合院。
准备宴请事宜。
此时四合院里早已热闹起来。
郑大聘请来的大厨在灶间颠勺,油星溅在厨房灶间滋滋作响;杨婆子带着郑二穿梭于庭院间,将一筐筐时鲜果蔬码放在东厢房檐下。
用于宴请的桌椅,食材,物品都已备齐。
郑孝胥回来刚整了整衣冠,就连忙出来迎接好友陈宝琛,只见绿呢大轿稳稳停在门前。
帝师陈宝琛为恭贺好友,乔迁任职之喜,特意提早前来。
"快在里面请。"
"郑兄这新宅,可是要比老翰林们的住所敞亮多了!"陈宝琛捋着花白胡须,笑呵呵地递上一幅洒金笺。
郑孝胥展开一看,乃是临摹米芾的《蜀素帖》,题跋"海藏楼主新居迁落"几个大字苍劲有力。
他忙将陈宝琛迎入院中,口中谦逊道:"陈师傅过誉,这不过是借了皇城根下的风水罢了。"
不过半个时辰,宾客便已盈门,并各自携带一二乔迁之礼以表恭贺。
陆润庠捧着一方歙砚而来,砚池边刻着"慎独"二字;朱益藩提着两坛绍兴花雕,说是光绪二十三年埋下的女儿红;梁鼎芬更夸张,竟扛来一盆据说是乾隆年间御赐的罗汉松。
郑孝胥在院中一一热情迎候,每见一位旧友,都要拉着对方的手在正厅的紫檀屏风前寒暄一番——这屏风上雕着的"五福临门"图案,正合此时良好愿景。
"恭贺郑孝胥乔迁之喜与新上任广储司郎中一职。″
"诸位请看,这便是新购二进四合院落的格局。"
郑孝胥引着众人穿过垂花门,指着抄手游廊介绍道,"东厢房做书房,西厢房设宴厅,正房后头还带个暖阁......。"
话音未落,梁鼎芬就拍手笑道:"这'暖阁'好!郑兄这是要效仿李泌的'邺侯架书'么?"众人哄笑间,一片打趣之声。
而后众人各自谈论此宅位置种种好处。
选择此地,既为旧日显贵往来便利,更因宅邸幽静,满足了郑兄各项要求。
"今后聚会更是方便,多了一处地界。"
"且这宅子修建的格局样式也好。"
"日后郑兄生活于此可算惬意,在下颇为羡慕呢!"
众人围坐在书房内,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诉说着自己的苦衷。
表达着自皇上退位以来各自的生活近况变化。
看着这般情形,一位在紫禁城任职的好友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而郑孝胥在众友人的谈论间,了解如今紫禁城的近况,与皇室的变化。
“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难熬了!除却生活上的不易,更多的是仕途上的怅然。”
“内务府的差事本来就繁琐,如今为配合皇太后与醇亲王制定的政策,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核对各种账目,清点库房里的东西。”
“可这库房里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上头还一个劲儿地催着要盘查清楚,这不是要人命嘛!”
他微微拱手,向众人示意,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礼仪这边也不好过啊。以前逢年过节,那祭祀、庆典的仪式多隆重,忙得脚不沾地,可好歹也风光。”
“现在呢,这仪式是越来越简单,经费也是一减再减。上头还要求咱们既要遵循旧制,又得顺应这新的形势,可这新旧之间的尺度,实在是太难把握了。”
“有时候一个礼仪的安排,得反复修改好几遍,还得担心得罪了各方。”
“而且,这民国的新风气也越来越盛,好多传统的礼仪都被说成是封建糟粕,咱们这些维持皇室运作的,真是里外不是人啊。”
"陈师傅,您那边可还顺利?"陆润庠放下手中的紫砂壶,率先打破沉默。这位光绪二十四年的状元,如今已是两鬓斑白,说话时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唉..."陈宝琛轻叹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皇上近日临帖倒是勤勉,只是这心性...(压低声音)是否表现的太过沉重?"
"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倒像个饱经风霜之人。"
满座帝师们,俱是发出几声苦笑。
朱益藩摇头道:"皇上近来经历的实在太过沉重!有些许变化也属正常。"
"皇上天资聪颖,只是..."梁鼎芬话未说完,就被张之洞的得意门生袁励准打断:"诸位莫要苛责太过。如今这世道,皇上能安下心读书已是不易。"
"若皇上按照如此稳定的情况学习发展,今后大清还愁不能光复吗?"
诸位帝师相视一笑,言谈举止间皆是对皇帝的肯定与期望。
但谈论间,却有几位在紫禁城任职的好友,对此提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