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南头,一座早已荒废的义庄,此刻却成了全镇最令人恐惧的地方。门口用石灰撒出了一道粗粗的隔离线,几名面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的镇上壮丁,手持着火把和长矛,瑟瑟发抖地守在那里,不敢靠近半步。
义庄之内,更是阴风阵阵,鬼气森森。几十具用破旧草席胡乱包裹着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放在地上。他们大多死状凄惨,身体因为高烧和抽搐而扭曲变形,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黑色斑点和溃烂的脓疮,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
然而,就在这如同地狱般的场景之中,两道身影却显得异常的冷静和格格不入。
苏倾离一袭青色劲装,脸上蒙着数层用特制解毒药水浸泡过的厚布巾,只露出一双清亮而专注的眼眸。她戴着一双用薄羊皮和鱼胶精心制作的、几乎能完全隔绝皮肤接触的特制手套,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巧银刀和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正跪在一具刚刚送来的、尚有余温的年轻男子尸体旁,进行着一场极其细致、也极其骇人的“尸检”!
萧煜则身披黑色斗篷,同样用湿布巾掩住口鼻,手持着一柄出鞘的软剑,如同最忠诚的守护神般,静静地立在苏倾离的身后不远处,警惕地扫视着义庄内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他本是坚决不同意苏倾离亲身涉险的。但这女子她那份属于医者的执着和“若不查明病源,便无法对症下药,只会死更多人”的坚定,最终还是说服了他。
他能做的,便只有陪着她,护着她,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地狱修罗。
苏倾离的动作极其专业和熟练,丝毫没有因为眼前恐怖的景象而有半分的迟疑和不适。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寸一寸地扫过尸体的每一个细节。
“死者男性,年约二十,体格健壮……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体表特征皮肤广泛性出血性黑斑,以胸腹、四肢内侧为甚;口鼻有黑色血性分泌物;指甲、嘴唇呈深度紫绀;角膜浑浊,瞳孔散大……”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银刀极其小心地划开了死者胸前的皮肤。皮下组织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果冻状的出血性水肿!肌肉纤维也多有断裂和坏死的迹象!
“这不是普通的瘟疫!”苏倾离的眼神变得异常凝重,“寻常的疫病,无论是伤寒还是天花,其病程发展都相对缓慢,且主要侵犯的是内里脏腑。而这种‘怪病’,其发病之急、毒性之烈,以及对皮肤、肌肉、血脉造成的这种大面积、毁灭性的破坏,更像是某种极其霸道的接触性或血液性剧毒所致!”
她又取出一根最细长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死者心脏附近的一处大穴。拔出银针时,针尖上沾染的,是早已凝固、呈现出沥青般漆黑黏稠状的毒血!
“血液之中含有强烈的凝血抑制成分和神经毒素。”苏倾离将那滴黑血滴在一片白色的瓷片上,又从药箱中取出数种不同的药粉,分别撒在上面,仔细观察其颜色和形态的变化,“而且毒性成分极其复杂!至少包含了数种不同的植物毒素和动物毒素!”
她想起了母亲手札中关于“百花腐骨瘴”的记载!
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百花腐骨瘴”虽然歹毒,但主要以腐蚀皮肉和引发脏腑衰竭为主。而眼前这些死者的症状,似乎还多了一项极其明显的、针对神魂和心脉的攻击特性!
苏倾离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些关键,却又差了点什么。
她再次俯下身,仔细检查着死者的尸体。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死者那依旧圆睁的、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痛苦的眼眸深处!
在那浑浊的眼球之上,她似乎隐约看到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红色血丝!
这个发现,让苏倾离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种特殊的、如同“蟹爪”般蔓延的眼底血丝她见过!
在萧煜体内那两种奇毒激烈冲撞、危在旦夕的时候,他的眼底也曾出现过类似的、虽然颜色更淡但形态却极其相似的血丝!
那是长期身中“七绝散”之后,毒性深入神魂和心脉,才会出现的特殊体征!
难道……
这场所谓的“瘟疫”,不仅仅是南疆的“百花腐骨瘴”!更是被苏文宇和南疆大祭司改良过的、混合了“七绝散”引子!
他们不仅仅是要在江南制造混乱和恐慌!更是要以这整个古镇数万无辜百姓的性命为代价,进行一场大规模的“**炼毒”实验?
这个猜测,让苏倾离遍体生寒!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两个疯子!这两个恶魔!